廣東的情況好壞參半,但好在,盛老將軍還有教訓兒子的精力。
船還未進港的時候,盛鸞就感到了他老爹的殺氣騰騰,整個海上都嚴防死守,進只蒼蠅都要查一查公母,連他們這伙自家人都不例外,畢竟「真正」的盛鸞將軍,這會還因為重傷躺家里靜養呢,他們走的時候不敢暴露,回來的時候也一樣要偷偷模模,光是查驗身份,就廢了好大一番功夫。
而盛老將軍壓根沒有給他們放水的意思,他們一行經歷了一番非人的查驗後回到家,迎接他們的有兩位盛夫人的熱情問候,還有拿著荊條站在院中的盛老將軍。
「盛老將軍別來無恙。」顧昀先行過去問候。
盛老將軍沖他點點頭,「玄塵辛苦了。」
盛鸞跟在顧昀後面,試圖蒙混過關,「盛老將軍別來無恙啊!」
盛老將軍胡子一翹,「你去武場等著。」
盛鸞︰「……」
不能這麼差別待遇啊,他才是親兒子啊!
「盛將軍,我剛回來呢,咱改天再切磋不成嗎,您跟玄塵不是許久沒見了麼,大家聊聊天多好啊,呵呵呵……」
「我們聊天,不耽誤你去。」
「我不得陪聊嗎……我……好好好我去!」盛鸞怕他親爹不耐煩起來,當眾就得開打,那就實在太丟人了。
而家里其他人,都沒有要勸著的意思,因為知道勸也沒用,越勸打的越凶。
盛夫人領著謝景翕他們進屋,「不用擔心他,從小到大都這樣,他手上有數著呢,最多十天半月的爬不起來罷了。」
十天半月……
這到坐實了盛鸞將軍重傷的事實。
顧莞道︰「你們可算是回來了,京城的情況不太好呢,父親本來打算要進京的,但是又放心不下這邊,所以就說要等你們回來。」
是專門等著收拾盛鸞的吧……
「兵部尚書帶兵抗議晉王當政。」盛夫人說道︰「整個京城的防務,除了禁衛軍尚且忠于皇族,其余的都陸續被兵部策反,晉王一度十分艱難。」
大陳的京城防務,並沒有固定的官職,通常是隨機性的調遷,正是因為當年秦王之亂後,聖上便不再放心將京城的防務權外放給別人,而是始終捏在自己手里,有需要的時候,臨時調遣自己信任的人去。
聖上無暇他顧的這幾年,朝廷政權泰半都在謝閣老手里,京城防務自不例外,一直保持著晉王控制內庭,謝閣老控制外庭的局面。
不過謝景翕以為,晉王並非不能掌控京城,而是故意這般示弱,他當然不可能內外一把抓,不然早就不容于世了。
然而正因為如此,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兵部尚書原是謝閣老的人,所以京城防務落在兵部手中是顯而易見的,兵部抗議造反,不管是謝閣老指使,還是他們自己的野心,都會給晉王帶來難解的困局。
顧莞憤恨,「我看他們就是昏了頭,就是反了又能如何,難道大陳還能讓他們奪了去嗎,三皇子都下了禪位旨,他們也不知道鬧給誰看,連謝閣老都偃旗息鼓要辭官了。」
謝岑要辭官?這倒是讓謝景翕十分意外,她沒想到謝岑會這樣容易放棄,那景昱不是也要受影響?看來她是不可避免的要回去一趟了。
「單靠兵部鬧,是不足為懼的,就怕還有其他人趁機作亂,晉王畢竟孤立無援。」謝景翕分析道︰「大陳內部的秦王余孽還沒收拾干淨,廢太子的人還沒有找到,誰也不能保證他們什麼時候就會冒出來,所以西北的盛家軍不能動,京城就只能靠禁衛軍以及晉王的私兵,這是鏟除異己的最佳時機,京城必然要有一番大的清剿,各大家族能否站得住,就得看他們的眼力了,另外還有重要的一件事,秦王還有子嗣在大陳。」
「秦王還有子嗣!」顧莞跟盛夫人同時驚嘆。
「顧昀媳婦說的不錯。」盛老將軍跟顧昀走進來,神色頗為嚴肅,「我明日就啟程返京,顧莞你也收拾一下,隨後陪顧昀媳婦回去一趟。」
「我也要回去?」顧莞徹底懵了,她們干嘛在這種時候回去啊?京城那麼亂不說,再者她壓根也不想回去啊。
「是該回去看看了莞兒,這一場內亂下來,侯府還不一定是個什麼樣子呢。」盛夫人說道。
盛夫人這話,怎麼听都透著不詳,其實侯府的尷尬地位並不難看懂,只是顧莞對這些事不大上心罷了,也並非她刻意不上心,是家里的情況,不論是誰,都有意無意瞞著她而已。她從小受盡家里的恩寵,卻並不知道家里的政治傾向,並不像表面那樣與世無爭,無論是她敬著的父親,還是親近的大哥二哥,甚至是不喜歡的四弟,其實都各有心思。
當然,晉王可能會一時看在顧昀的面子上,不難為侯府,但不代表就此接受容忍,也並不代表侯府里的人都會坐以待斃。
盛夫人的意思是,趁還能見的時候見一面,不然下次再見,就不知道是個什麼情形了,畢竟離家十幾年,別人還好,侯夫人的身體不見得還硬朗,總歸母女一場,再大的仇也抵不過生死。
顧莞心里無端有些發沉。
是時候該回去了,雖然不是心里惦念的地方,但總歸有割不斷理不順卻又不能置之不理的人情,顧莞如此,謝景翕亦如此。
不管京城怎麼混亂,以往的舊人還能否再見,總該回去有個決斷,如此才能徹底放開那些所謂的包袱,心安理得的離開。
但去京城還要面臨個問題,那就是小女圭女圭去不去,以及帶誰去的問題。
謝景翕跟顧昀,從始至終就沒打算帶顧小魚回京城,所以他們倒是很好決斷,就是不怎麼放心把她丟在廣東罷了,畢竟一去不知多久,那就相當于許久不能見面,說不想是不可能的。而顧莞這邊就不好決定了些,三個都帶回去是不現實的,就是剩了帶誰回去的問題。
幾個大人還沒就此事做出商討,四個崽子到先聚在一塊討論了起來。
首先盛桐的態度非常明確,顧小魚不走,他是指定不能走的,用他的邏輯來看,那就是家里就剩下一個不靠譜的爹,以及一個更不靠譜的祖母,實在不能叫人放心,再加上顧小魚也留在廣東,他總要代替舅舅舅母照顧好她。
其實就算沒有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盛桐大概也不會走,他因為腿傷的原因,總在潛意識里存了些許抗拒,抗拒改變,抗拒接觸一些不在他掌控中的人事。
如此就只剩了盛槿盛楦兩個,盛槿是個機靈鬼,他其實對于去京城這事是最亢奮的,但瞧他大哥跟顧小魚不去,就知道這里頭沒好事,于是先要做一番試探才甘心。
「魚妹妹,你怎麼不跟舅母回去呢,你年紀還小,又是個姑娘家,怎麼能跟爹媽分開呢?」
顧小魚將近一年不見,個頭躥高了一些,跟盛槿站在一塊,還高了半個頭,于是居高臨下的掐著腰,當頭給了盛槿一個爆栗,「再小還能比你小嗎!你們兩個小不點,斷女乃了嗎,還尿床嗎?」
盛楦下意識的點點頭,意思是已經斷了女乃,但後來反應過來,後面的問題似乎不應該點頭……
「誰讓你點頭的笨蛋!」盛槿恨鐵不成鋼的糊了他一腦門。
顧小魚哈哈大笑,「所以你們倆啊干脆都跟著小姑回去吧,我留下可是要干大事的呢,我娘不在,我總得替她盯著盛元那幾個倒霉鬼,還要陪盛桐哥解悶,我才不要去京城呢,我爹娘都離開的地方,指定不好玩。」
盛槿听她這麼一說,也要彰顯一下自己的重要性,一腳踩在石凳上,拍著胸脯說道︰「那我更不能走了,祖父跟母親不在,我要代替他們保家衛國,我可是立過大功的呢,關鍵時候,還得我來保護你們幾塊軟蛋。」
雖然狗屁不通,但好歹是有了要留下的理由,如此就剩下了最大的一坨軟蛋,盛楦。
幾位哥哥姐姐們,充滿同情的看著他,盛楦後知後覺,感覺自己好像又被坑了。
反正他向來玩不過他們,吃虧上當的鍋都是他來背,但盛楦小軟蛋還是想表達一下自己強悍的作用,學他哥拍著胸脯,「那母親就由我來保護好了。」
眾人︰「……」
于是幾個小崽子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誰去誰留的問題,有盛楦的豪言壯志在先,顧莞都不好意思打擊他了,不過這樣也好,她也想帶盛楦去,因為盛槿太鬧騰,一不留神就會給她丟人,至于盛桐,那是一不留神就會讓她丟人,還是听話又好糊弄的盛楦比較適合她。
商議定了後,大家就開始各自收拾行裝,因為京城的形勢不等人,他們必須盡快回去,又是兩三個月的長途跋涉,但也幸而這般快馬加鞭,因為他們甫一回京,就听聞了候夫人病危,以及謝閣老辭官,即將舉家搬遷回老家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