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這一句話,宋宓竟然笑了。她的父親就是佞黨最大的奸臣,如今就算她被罵奸臣又如何?
只會罵她,說明這些人已經黔驢技窮了。宋宓未曾回眸,徑直走出了御書房中。
已入深秋,宮中梧桐葉飄零,或有幾片,孤零零的被吹落在御書房前的玉階之上,便被內侍掃了去。
宋宓攏緊了衣衫,登上了皇宮城門之上,極目看去,京城之內還是一派繁華,沒有什麼變化。
但是宋宓知道,其實已經變了,有什麼東西,早就已經不一樣了。
隱隱約約之間,宋宓看見了隱一將那幾個大臣拖到了御街上,看到了無數百姓圍了上去,人潮擁擠,最後散去,只剩下內侍在不停洗刷著御街之上的血跡。
深宮之中,宮娥也不在不停洗刷著朱紅宮牆下斑駁的血跡。
為了防止宮人逃跑,尤太妃采取了雷霆手段,深宮不少人都成了這一次震懾的犧牲品。
風吹的甚冷,宋宓轉身下了皇城,卻看見謝清晏正駐足在皇城之下,靜靜的看著自己。
扯了扯唇角,扯出一個不算難看的笑容,宋宓淡聲道︰「韶之,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太殘忍?」
「怎麼會?」沒想到宋宓竟然問了這麼一個問題,謝清晏有些奇怪的看了宋宓一眼︰「為什麼會這樣想?」
「我心里很難受。」宋宓嘆了一口氣︰「雖然我沒有看到行刑的過程,但是畢竟是數十條生命……」
話未說完,謝清晏就忽然將宋宓攬到了自己的懷抱之中,他微微低下頭,溫聲道︰「不,你做的很好,如果你放過這十幾個人,死的將會是更多的人。」
沒有預料到謝清晏會忽然之間抱住自己,倚靠著這個自己就依賴習慣的肩膀,宋宓只覺得原本紛亂的心安定了很多。
就那樣靜靜的倚靠在謝清晏懷中,等到情緒平靜下來之後,宋宓輕輕推開了謝清晏說道︰
「韶之,陪我去內城城樓之上看看吧。」
「你……」謝清晏看著宋宓的模樣,猶豫了一瞬,還是點頭道︰「好。」
只要是宋宓要求的,謝清晏不會拒絕。
走出了皇宮,謝清晏的馬車就在外面等著,示意宋宓上了馬車,謝清晏目光溫文的看了宋宓一眼︰「你好像瘦了。」
噗嗤一聲,宋宓樂了。毫不掩飾的笑過之後,宋宓睨了謝清晏一眼,無奈道︰「韶之,你我天天都見,你是怎麼看出我瘦了的?」
「不是看的,是憑心感受的。」謝清晏的目光忽然變的沉靜而安穩,帶著歲月靜好的深情︰「子期,如果你累了,解甲歸田,隨我回府可好?」
宋宓的心頓時就沉了下去。她不是傻的,那日謝清晏說穿她的女子身份還那麼平靜,宋宓就已經知道謝清晏知道自己是個女子,而且還隱隱感覺,謝清晏對自己的心思……
只可惜,這一腔心思只能錯付了。宋宓的心情更加低落,但是面上卻不顯分毫,而是故作听不懂,抬眼瞪了謝清晏一眼︰「我有自己的府,也有自己的母親需要贍養,去你府上算怎麼回事?韶之,這件事情上,我可不能陪你胡鬧。」
這是,沒听懂?謝清晏定定的看了宋宓半晌,直到把宋宓看的都有些別扭,這才收回了視線。
沒關系,他的姑娘還沒有意識到,他可以慢慢等。低笑了一聲,謝清晏吊兒郎當的把這件事情圓了過去︰「你的母親不就是我母親嘛,我一個人天天怪寂寞的,這不才想著拉你過去。」
交談之間,內城城樓已經到了。
宋宓下了馬車,同謝清晏一起向內城城門之上走去。上面把守的將兵並不認識宋宓,對于謝清晏也不熟悉,一看見兩個面生的人走上來,直接攔截住,呵斥道︰「什麼人!城門重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本官是吏部侍郎,不知道還是不是閑雜人等?」謝清晏不想別人知道宋宓來到了內城上,所以將自己的官印和身份玉牌取了出來。
那將兵很是認真的驗證了一番,這才畢恭畢敬的將官印和玉牌雙手交還給了謝清晏,還不忘道歉道︰「請大人恕罪,因為現在的情況……」
「行了,本官知道了,你做的很好,無論什麼人上來都要忠于職守。」謝清晏不耐煩在這里浪費時間,和宋宓對視一眼,上了內城城門上。
隱一已經把東西都準備好了,他拎著一個碩大的黑色布袋,布袋的底端還有未干涸的血跡滲透出來。
周圍的將兵知道他是皇上身邊的隱衛首領,雖然不知道他是在做什麼,還是保持了一定的尊重和好奇。
只見隱一從懷中取出一大捆繩子和釘子,然後從那黑布袋里拿出一個人頭,利索的綁了一個十字,然後一個翻身,就把一顆腦袋釘到了內城城門之上。
那腦袋上的人死不瞑目,眼楮瞪的圓溜溜,迸射著瀕臨死亡之前最後的凶狠。
在不遠處看見這一幕的宋宓臉色一陣泛白,定定的站在原地,不知道作何感想。
原本好奇的將兵看見了這麼驚悚的一幕,紛紛退避三舍,以一種敬畏又惶恐的神色看著隱一。
不愧是皇上身邊的隱衛首領,這樣的事情竟然做的那麼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們光是看看就已經很想吐了……
然後隱二又從黑布袋里掏出一顆腦袋,如法炮制又釘了上去。
這一回,周圍的人默默的拉開了與那黑布袋的距離。那麼大的一個黑布袋,該不會都是人頭吧?
但是他們听別人說,這一次殺的都是偷偷開外城城門的叛徒,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他們效忠的是當今皇帝季珩,不管別人怎麼看皇帝荒唐,他們知道,當今的皇帝沒有苛待他們分毫,所以他們必須要努力的守住這一次內城,絕對不能讓賊子佔領了這個山頭,哪怕這個人是齊王殿下也不行!
也不知道這群吃里扒外的人都是怎麼想的,外城的防御那麼好,固若金湯,竟然就那麼輕易的開城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