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又上前道「至于明珠,我們已經命人將其厚葬,等你好些了再去她的墳頭看一看她。」
白冉哽咽著點了頭,這會兒沒有像方才那樣非要立馬見到明珠不可了。
因為活著的人,同已經死了的,畢竟是不一樣的。
生的時候要好好待人,死後卻是一切皆空,那些繁瑣隆重的厚葬,不過是給活著的人自己看的,安慰自己,讓自己的心里可以好受些。
但是白冉還記得明珠臨死前的那番話,便吩咐明月道「明珠她活著的時候就愛吃,臨死前讓我記得在她墳前給她帶帶骨鮑螺、桃花酥、豌豆黃……這些,你去準備準備,給她送過去。」
明月听後,流著眼淚點點頭,這倒是明珠的作風,這貪吃的性子,到死也惦記著這張嘴。
明月都能想到自己將這些吃食擺在明珠眼前,讓她吃的時候。
她那音容笑貌是這樣的生動,仿佛就真實的還在眼前。
這樣可愛、俏皮、善良的一個人,怎麼說沒就能沒了呢?
明月記得白冉從不在吃穿上虧待過她們,吃食上更是不忘記她們,她們甚至吃過一般人家的小姐都未曾吃過的新鮮名貴的吃食。
可明珠對吃的東西,卻還仍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貪婪模樣,可愛的緊,貪吃的很。
白帛榕夫婦二人又親眼看著白冉用了小碗的碧粳粥糜後,也準備要回白府了。
離開前,他們告訴湛讕他們可還瞞著白冉臉已經被毀,連太醫都說回天乏術的事情。
讓他切記不要說漏了嘴。
安氏起初有些埋怨湛讕,怎麼會讓自己的王府內出了這麼大的紕漏,讓白冉差點葬身于火海。
可是看到他得知白冉消息後,趕到王府後那副心神俱裂的模樣。
價值這幾天不眠不休,精心的照看著白冉。
關于白冉的任何事情都要親力親為,堂堂王爺,毫無怨言的去做服侍人的事情。
安氏縱然有再多想要責備他的話,卻也說不出口了,都化作了心疼。
這女婿啊本來也就如同半子,更何況這些年來,她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情分更濃。
最後,還是白帛榕,拍了拍湛讕的肩膀,讓他也要顧忌著自己的身體,別到時候白冉還沒好全,他就先垮下了。
回到白府後,安氏問白帛榕道「之前讕哥兒的眼楮也是連太醫們都束手無策的,還是你認識的那高人卻輕輕松松就將他給治好了。」
「這都三天過去了,派去送信的小廝差不多也該回來了,說不定直接就能把人給帶來了。」
「他一定可以讓咱們的小冉恢復如初的。」
白帛榕看著安氏,點了點頭,心中卻有種難言的不安在躥動。
但是不想讓安氏再憂心了,這話卻是沒再說出口。
湛讕想要去屋內陪著白冉,卻被她趕了出去,白冉真的不希望自己這樣子時時刻刻被湛讕瞧見。
湛讕又想見她陪她,但是又怕她因為抵觸,情緒波動,于她的身體會不好,便像安撫小孩那樣,直直的立在門口,小心翼翼道「好,我出去,那冉冉可要答應我,不要再傷心難過了。」
「需要我的時候,隨時讓人來喚我,我就住在你隔壁的屋子里。」
白冉听後,因為在大火里時,也被煙燻傷了嗓子,無法清晰大聲的說話。
只能讓明月出門替她轉告湛讕道,讓他也別擔她了,好好照自己,才是正理,這樣才能讓她放心。
湛讕听明月說後,笑得有些苦澀,然後又沖屋內大聲道「知道了,冉冉,你就放心吧,安心養傷。」
這才轉身離開。
明珠回到屋內後,趕緊倒了一杯溫水讓白冉潤潤嗓子,她可以看得出來,白冉即使是小聲說話也是一副費力的模樣,還緊皺著眉頭,嗓子應當還是疼的。
白冉接過後,在明月的攙扶下又靠坐了起來,喝了幾小口後溫水後,這才感覺嗓子里原本好像有砂礫磨礪著的干疼緩解了不少。
潤了潤嗓子後,白冉打量著四周剛想問這是哪里的時候。
明月已將將水杯放回原處,然後道「王妃,當心嗓子疼,您是想問這是哪里吧?」
白冉有些虛弱的點了點頭。
明月接著道「這場大火,雖然在蘇管家帶著眾人一同救火,也算是滅的及時,這才沒造成更為嚴重的損失。」
「但是也燒毀了一大半,如今的嘉睦堂一片的狼藉,可是無法再居住的。」
「咱們現在住的是月奚居,原是王府內一個準備接待尊貴客人特地建造的一個別院。」
「眼下此處沒被大火燒著,所以才讓王妃暫時搬來此處。」
白冉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還想開口再問什麼的時候,又被明月敏銳的察覺到了又先行開口道「王妃可是還想知道這場火的前因後果吧?」
明月在見到白冉沖自己點頭後,這才又開口回答道「是四夫人趙氏,都是她做得。」
「我也是在這場大火後,才知曉咱們府上的中饋原來竟然是由她來掌管的。」
「四夫人開了庫房,盜走了不少價價值不菲的朱釵首飾去當鋪變賣成了現銀,然後帶著兩個兒子一起想要遠離璜城。」
「臨走前,竟然在她們原先的住所放了火。」
「四爺的妾氏,庶女們全部葬身于這場火海中,無一生還。」
白冉突然福至心靈般想起了自己曾經到安善堂給荷氏敬茶時,荷氏說湛讕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在吃穿用度上,從來不曾虧待了她,還讓她執掌中饋,她說只可惜自己是個沒本事的。
但是當時因為心中牽掛著湛讕,並沒有察覺到荷氏這話中的異樣來,自己嫁到湛王府後,因為手中不曾短缺銀兩,湛王府中也沒個正經的長輩。
她便也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
還一直以為誤以為執掌中饋的人依舊是荷氏,所以也沒想著再去收回,現在才重新回想起來當初荷氏說得那句話。
這執掌中饋的權利應當是趙氏從荷氏手中奪來的。
白冉突然開始懊悔,如果自己當初能多問上荷氏一句,必然不會繼續讓趙氏繼續執掌中饋,或者命人多加注意,如此一來趙氏她也沒權利私自開庫房的權利,也就不可能成功的盜取東西。
這樣一來,她也就會安分的依靠公中照養她們。
也就不會狠心放火,明珠和這些無辜的人就都不會被燒死了。
白冉心都被揪在了一塊兒,是滿滿的自責,滿滿的懊悔。
然後又抬頭望向明月沙啞的嗓音道「那母親可還好?」
明月知道白冉問得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安氏,而是荷氏。
明月道「沒事的,火沒有燒到安善堂去。」
白冉點了點頭,心里感嘆到萬幸。
明月接著又道「也算是老頭有眼,四夫人在集市上找的馬車,車夫,根本就不是什麼正經的車夫,而是盜賊偽裝而成的。」
「他們常常扮成車夫,將人帶到偏僻的荒山處,殺人奪財。」明月說完後,眼里有恨意也有不舍。
白冉看後,心里當然知道明月一直就是個很善良的人,這會兒實在是為明珠的死傷著了。
白冉也想明珠了,對明珠她跟明月是一樣的,她道「只是稚子又何其無辜」閉眼的瞬間又是淚水兩行。
趙氏的做法,她自己就是死千百遍都是最有應得的,死有余辜,只是可惜了那兩個孩子。
還有更加無辜可惜的是這場火里無端喪生的性命,可惜了他們,可惜了明珠
明月看著白冉,她舍不得明珠,也很是心疼白冉。
如果她是明珠的話,也一定會同明珠做一樣的選擇,拼死也想要護得白冉周全,她看著白冉道「王妃,您切莫再過度傷心了,當心傷身,您開開心心的活著才不枉明珠妹妹的犧牲。」
白冉點了點頭,若非這次明珠以自己的血肉之軀護著她,自己現在哪里還能有命。
她不能辜負了明珠,白冉沙啞道「放心,我會好好活下去的,連同明珠的的那份一起好好活著。」
明月重重的點了點頭。
這些天,白冉好好的吃飯,好好的睡覺,再苦的中藥都一飲而盡,甚至連蜜餞都不吃一顆。
她說這藥同她的心比,卻是一點兒也不苦的。
明月、格桑兩人看著白冉的模樣,心里發澀。
白冉對湛讕還是一直拒而不見。
最多就是讓湛讕站在門口說上幾句話,但是不讓他往里看。
雖然如此,湛讕還是每天一回府就往白冉的門口站。
同白冉說說話。
白冉以前一直覺得湛讕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這會兒怎麼竟然變得有這麼多得話可講,甚至連在路上看到的趣事都要說給她听。
往往白冉自己都還沒被逗笑,湛讕他卻忍不住先笑了起來。
于是白冉也跟著他一起笑了起來。
每天這麼多副中藥不斷的往下灌,白冉的嗓子已經是好的七七八八了。
這會兒湛讕又在同白冉講話,哪怕現在的白冉幾乎都沒有回應他,偶爾才讓格桑或者明月去門口給他傳達幾句話。
湛讕卻還是不停的再說,仿佛要把之前少說得話,這會兒都給說盡了一般。
因為,他知道白冉在听。
白冉或許會以為湛讕現在應當同以前那不愛說話的性子有所改變了。
但是一直跟在湛讕身邊的宗廉明白,湛讕只是唯有在白冉的面前才是如此。
在外甚至比之前更加的沉默寡言了,身上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令人非但不敢靠近,還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性子也更加的令人難以琢磨了。
宗廉知道湛讕在白冉出事後。
從來沒有說過哪怕是一句,自己是如何的傷心、難過的話。
但是他的行動雖是無聲,卻是最為有力的言語了。
他恐怕要比白冉自己還要難過吧!
不僅如此,他還陷入了深深的自責里。
他恨自己,也怨自己。
竟然連白冉都沒有保護好,讓她經受了這樣的苦
「湛哥哥,你變得愛說話了」屋內傳來白冉的聲音,雖然里面還有沙啞之音,但是不再像之前那般氣若游絲的。
門外的湛讕听見後,幾乎要喜極而泣。
「冉冉喜歡我多說話嗎?喜歡的話我就天天這樣說給你听,只要你不會听膩,不嫌煩。」
白冉听著‘噗嗤’的笑出了聲,然後道「只要是你這個人,不管愛不愛說話,我都是極喜歡的。」
湛讕听後,嘴角的弧度不自覺的向上揚起,然後又是小心翼翼道「那,冉冉我現在可以進去看看你嗎?」
白冉卻依舊拒絕道「不行,我現在的模樣很丑,我要恢復好了才會見你。」
湛讕听後,心間驀然一痛,但語氣卻依舊,不想讓白冉察覺出異樣道「不論冉冉什麼模樣我都是喜歡的,我喜歡的就是你這一個人。」
白冉笑著道「可是我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但是母親說了,會恢復的,不然我怕是一輩子都不想讓自己再見湛哥哥你了。」
湛讕听後幾乎身形不穩,他可以吃盡人世界一切的苦難,可以不畏生死,但是如今卻已經不能再過見不到白冉,沒有白冉的日子了。
他穩了穩心神後才道「那冉冉就要好好調養,這樣我就可以盡快的見到你了。」
白冉回答道「嗯」
湛讕听後又道「乖,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先出去了,回來再來看你。」
再听到白冉說好後,湛讕才轉身離開的。
他是去了白府。
白帛榕在看到湛讕後,也明白了他的來意,沖他搖了搖頭後道「那被我派去的小廝已經回來了,說那叫蓀華的高人帶著他的閨女游歷去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
湛讕听後眉頭一鎖道「岳父,那我便加派人手去尋他。」
白帛榕听後卻道「你找不到他的,此人除了醫術高超外,還擅長偽裝,他時常以不同的扮相四海游歷,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等。」
「我已經派人前往那邊住下,他一回來,就將他請來。」
湛讕深深的嘆了口氣後,這才點頭。
白帛榕看著自己這個向來喜形不露于色的女婿,現在卻越發的藏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這些全部因為他的閨女。
這次他也看明白了白冉在湛讕的心中到底是有多麼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