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錦煌當年深陷牢獄中,不知從何種途徑,將她與錦冪互相往來的其中一封書信輾轉交到她的手中。這明顯就是在威脅她必須出手相助。
即使再不願,但她不得不利用皇貴妃的身份,替他在霸山顏誦耳邊吹枕邊風,沒想到這老匹夫竟是抓著這一微弱的機會,東山再起。
那老匹夫將她與錦冪的書信藏的嚴實,沒想到還是被雲涯找到,那些年,她雖在外游歷,但仍是時刻關注著麗京城內的風吹草動。
她之所以沒有在秦胤初時成為親王的時候立即回來,其實還有很多顧慮,其中一點就是當年秦胤初被封為秦王之時,艱難險阻,危機重重,她又怎麼會蠢的與生死難測的秦胤有任何牽連?
但秦胤身邊定不能有任何旁的女子覬覦屬于她的王妃之位,故而她假裝對秦胤無意,並以秦胤表姐的身份,接近錦冪,幫著她驅除一切靠近秦胤身邊的女子。
錦冪自以為機關算計,卻不知最後鹿死誰手,這玉蠶乃取自昆侖之南,當時錦冪飛鴿傳書告知她李輕眉的存在之時,她就知道一切並未如信中所說的那麼簡單。
以她對這個性子孤冷,不苟言笑的表哥的了解,若不是動了真情,即使對方替他誕育一百個子嗣也無濟于事。
特別是听錦冪信中提及秦胤的飲食起居皆由李輕眉照料的時候,她更是心急如焚。
自小除了表姑母,秦胤近身伺候的下人,就沒有女子,即使是他的心月復屬下秦棉,也不曾伺候秦胤的飲食起居,直覺告訴她,李輕眉不能留!
但她面上卻仍是不動聲色,旋即想到借刀殺人這一招,千算萬算,仍是被那些書信出賣,此時秦姜看著雲涯身邊那與秦胤酷似的少年舉著利劍,憤憤朝著她的面門劈來,嚇得尖叫連連。
伴隨著一聲驚呼,秦姜頓時身首異處,她的頭顱徑直飛離,朝著城樓下拋落。
而霸山皇族的子弟,亦被發配邊疆,永遠不得出將入仕,歷代王朝更替對待前朝皇族的手段幾乎都帶著屠殺與血腥,霸山一族的結局,已然是雲涯看在秦胤的面子上,才網開一面。
次年,出雲帝雲涯統一黎國,改國號為出雲,史稱出雲太祖。
雲涯登基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雲集山尋秦胤與李輕眉,如果這天下已然在他的袖手乾坤中,李輕眉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唯恐有人迫害暗殺。
「元善,如果朕告訴你,當年朕的確不是為這冷冰冰的江山而放棄你的母親,你會相信嗎?」
已然成家立室的小平安有些感慨的撫模著父親與母親常用的花鋤,沒有想到天下太平之後,父王和母親竟是不知所蹤。
「我信!」
出雲帝征戰殺伐多年,身邊卻一個紅顏都沒有,如今已近四十的他,仍是孑然一身,無兒無女。
「總有人要結束這紛爭,總有人要執掌這乾坤,否則你的母親,永遠都無法得到真正的安寧。」
他做到了,如今這世道,若李輕眉不同意,誰還敢讓她難過!
「涯叔叔,我母親定也是希望你能夠成家立室,你看,我的孩子都快一歲了!您的後宮也空懸多年,該是時候充盈後宮了。」
雲涯擺擺手,還未四十歲的他,眼中俱是滄桑與疲憊。
「冊立你為太子的聖旨,將會在開春的時候頒布。我只想告訴你的母親,這江山,並不是雲涯真正想要的。」
澄邁湖,湖心島中,秦胤抱著李輕眉坐在一頁扁舟之上,就在上個月,最後一顆血丸耗盡,夫妻二人誰都不願說破,但心知肚明,今日,就是李輕眉的忌日。
「夫君,好好活著,我有一個心願,你替我達成,可好?」
「好~」
李輕眉倚在秦胤懷中,伸手指著湖心島中央那處懸崖峭壁,滿臉憧憬。
「我曾在樂山郡見過一尊高聳入雲的大佛,那腳指頭都能站下好幾個人,你能不能在那處懸崖上,雕刻我的模樣?」
「嗯~」
秦胤將臉埋進李輕眉的頸窩中,語帶哽咽的回應著她的請求。
他知道她的用意,若是要將那處懸崖峭壁雕刻出她的模樣,沒有個十年八年定無法促成,她竟是想出這麼別扭的借口,讓他獨活。
「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穿的什麼衣衫?」
「白色,但身上都是泥漬。」
生命的最後時刻,李輕眉似乎開始回憶起與他相識相知相戀的每一個瞬間。
她說話的聲音帶著虛弱與無力,秦胤將她緊緊攬在懷中,感受著她微弱的呼吸
「咱們第一次一起看的折子戲演的是什麼?」
秦胤蹙眉,絞盡腦汁,仍是想不起來第一次與李輕眉看折子戲究竟看的是什麼內容,那還是兩年前,李輕眉的生辰,他帶著她進城逛夜市,那夜她吵著要看折子戲,但為何他就是記不清折子戲的內容。
他怎麼能忘記與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就在秦胤懊惱自責的時候,李輕眉忽而咧嘴笑得幸福洋溢。
「當時你只顧著看我,哪兒有心思看折子戲」
她蒼白的臉頰上露出一抹嬌羞,看的秦胤一陣心酸。她總是如此輕易的就能滿足,從不曾主動開口索要,讓他心疼。
「你別走我陪你看折子戲這一次我定不會忘記」
懷中的她渾身都在顫抖,此時已是月上中天,豆大的冷汗幾乎將李輕眉渾身的衣衫都打濕。
這十幾年來,他幾乎找遍大陸的每一個角落,遍訪能人異士,但卻始終無法找到解開玉蠶之毒的辦法。
他與李輕眉的廝守,過一天少一天,這種倒計時般的生命流逝,讓秦胤幾度陷入崩潰的邊緣,但李輕眉總是在第一時間安慰他焦躁不安的情緒。
十四年的相依相伴,終是太短暫,李輕眉的墳冢,就安置于湖心島中,正對著那懸岩峭壁。
一年之後,人跡罕至的湖心島上出現一座寺廟,這座寺廟與香火鼎盛的懸空寺這些千年古剎有所不同,只有一個中年僧侶。
這座寺廟沒有匾額,也沒有供奉任何神像,但正對著寺廟的後山懸崖處,卻逐漸露出一張女子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