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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後,漢成帝就再未在我的昭陽殿出現過。

皇上日夜與合德廝混在一起,對朝政也不如從前勤勉。

未央宮向來是皇帝的寵愛昭示著一切,即便是個位分低微的妃嬪,只要皇上抬舉她,名利錢權便都隨之而來了。反之,一個女人沒了皇上的寵愛,即便頂著皇後的虛名也無濟于事。

「真是欺人太甚了!這些人成天就知道拜高踩低!」

「就是,真是可恨!尤其是尚衣監的那個查良忠,竟敢拿這些破料子來糊弄我們!他也不想想當初是如何在咱們娘娘面前點頭哈腰的!」

「還有內務府那幫狗眼看人低的,從前稀罕的花草都緊著咱們宮里送,現在可好,說什麼未到時節培育不出來,只拿了兩盆子雜花打發,一盆還是開敗了的!明知道咱們娘娘喜歡擺弄些花草,這可怎麼向娘娘交代啊!」

「好了好了,你們都輕點聲!仔細別讓娘娘听見了!」

從榻上坐起身,聲音略沙啞地朝外室喊了聲「憐冬」。

明顯听到屋外一陣噪雜的腳步聲,宮人們都四下散開了,憐冬才進了來。

「娘娘,您醒了,怎麼不多睡會兒?」

身上微有涼意,兀自撿了外罩披上,頭還有些昏沉,懶懶道︰「你們方才在聊什麼?」

憐冬忙回道︰「奴婢們嘴碎,吵著娘娘休息了,奴婢呆會就去給他們說道說道。」

搖了搖頭,撐起身下了床,走動了幾步,倚著茶案在軟凳上坐下,瞅了眼案上僅有的一盤賣相糟糕的茶點,有些無奈道︰「你也不用瞞我了,未央宮的風氣我是知道的。我這一失勢,定是連累著你們也在外受了不少氣。」

「娘娘別這麼說,這麼些年奴婢們跟著您,什麼大風大浪不都扛過來了嗎?都會過去的。」

嘆息一聲,「怕是沒那麼簡單了。」

「從前您跟皇上也不是沒有過爭執誤會,後來不都好了嗎?要不,奴婢好好給您打扮打扮,主動去甘泉宮走動走動?」

「不了。」漢成帝眼里揉不得沙子,從前的誤會多少是因為旁的,可這次不一樣,他已認定了我的背叛,怕是已經死心。而我亦是一樣,他若連做基本的信任都沒有,我也無話可說。

又對她道︰「若是宮里日子難過,我那還有些值錢的首飾,拿去打賞了也能行個方便。」都是宮里的潛規則了,沒有權,你至少得有錢,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若這些身外物能讓宮人們少受些苦,也便值了。

「那怎麼行?旁的您都打賞掉了,剩下的都是您心愛之物,斷不能再將這些體己的東西給了旁人!」憐冬拔高音調,連聲制止著。

「罷了,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還留著那些東西做什麼?又不能變為吃喝。」瞧著眼前這丫頭稍顯蠟黃的臉色,沒得從前一半水靈。昨日膳房給我送來的吃食,一葷兩素,遠達不到皇後的膳食標準,我都尚且如此了,下面的人恐是連半點油腥也見不著。

「娘娘……」憐冬依舊嘟囔著,也知道拗不過我。

門外小李子疾步彎腰進了來。

稟道︰「娘娘,祁美人帶著小皇子求見。」

「快請進來。」我欣喜道。自與皇上鬧翻後,我也許久未去長秋殿看望她們母子了,最後一次見璜兒時他已會爬了,不知現今如何,是否高了胖了。

小李子領命出去,不一會兒門外便傳來高呼。

「皇後娘娘救命!皇後娘娘救命啊!」是祁美人的聲音,人還未到跟前,疾呼已傳來。

心里不由得一緊,忙起身探了出去。

祁美人懷抱著小皇子飛快進了來,「撲通」跪倒在我跟前,哭的梨花帶雨,好不痛心。

一邊伸手扶起她,一邊關懷道︰「祁美人,這是怎麼了?快快起身說話!」

「皇後娘娘,您快看看璜兒吧!他高燒不退,現在已經昏迷了!」她哭訴著,將懷中的人兒往我跟前湊了湊。

忙揭開披風一看,璜兒雙目緊閉,小臉通紅,口中呢喃不清地嚶嚶細語著,著手探了探他額頭,燙的很,急切道︰「孩子發這麼高的燒,怎麼沒往太醫監送?」卻往我這無人問津的昭陽殿而來?這娘親當得豈不糊涂?!

祁美人聞言,哭的更厲害了,斷斷續續道︰「皇後娘娘有所不知,璜兒病後奴婢立刻就差人去請太醫了,可是太醫監的人沒有一個敢去奴婢的長秋殿看診的!奴婢實在沒法子,才來求皇後娘娘您,求您一定要救救璜兒!」

「豈有此理!璜兒是皇上唯一的血脈,豈容有半點閃失?太醫監的人都吃了熊心豹子膽嗎?!」我怒喝道。失勢的妃嬪也便罷了,連皇嗣都敢欺侮,這些人可不是要反了天嗎!

「皇後娘娘,是昭儀娘娘的命令!數月前她便開始打壓奴婢的長秋殿,吃穿用度一律克扣,璜兒的身體一向康健,此次也是無奈吃了涼食才染病的。娘娘您要替奴婢做主啊!」

又是合德!知她忌憚皇嗣,可怎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加害?

「皇上呢?他最疼愛璜兒,難道不管嗎?」

祁美人連連搖頭,道︰「皇上日夜呆在披香殿,已許久不來長秋殿了,奴婢連皇上的面也未得見。」

深吸了口氣,憤恨異常,他竟昏庸到讓個女人蒙蔽了嗎?!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英明睿智的漢成帝嗎?

「皇後娘娘,如今只有您能救璜兒了!求求您了!」祁美人再次疾聲乞求著。

眼下救人要緊,看這孩子的情況再拖下去恐要休克了!

「來不及再送去太醫監了!」我立刻快速回想著自行給幼兒退燒的法子,記得曾在書上看到過,酒精擦拭法,也不知行不行的通,如今也沒得別的辦法,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利落地吩咐道︰「小李子,你拿著我的令牌去趟太醫監,找章老太醫,他應該還是會給我幾分薄面的。憐冬,你快去準備冷水、帕子和烈酒,都拿到房里來!」

雖不知我到底要干什麼,可眼見皇子情況危急,小李子和憐冬一刻也不敢耽誤,各自領命退了出去。

又對祁美人道︰「快把孩子抱到榻上,把披風解開,孩子燒的厲害,不能繼續捂著了!」

她不明所以,但眼下能信任和依靠的也只有我,便也只能照做了。

憐冬很快將我說的物件都端了進來。

緊急閉好了門窗,快速解開璜兒衣衫,拿帕子沾了酒,小心翼翼地在他的手心、腳心、腋下、胸前、臂側、腿根各擦拭了一遍,再用薄被輕輕蓋住,待酒氣蒸發。

祁美人擔憂地問︰「娘娘,您的方法管用嗎?奴婢瞧著很是怪異……」

為了讓她放寬心,便道︰「我曾經見別人這麼做過,如今等不及太醫,也只有先這麼試著了,璜兒的情況若是再縱他燒下去,他日就是好了,也恐要變成痴兒了,我們沒有其他辦法。」

聞言,祁美人只有眉頭深鎖地點了點頭。

過了約有五分鐘時間,酒精該是蒸發得差不多了,又重新用酒擦拭了遍,如此反復了三次,璜兒的體溫才降了下去,小臉也不那麼紅了,呼吸也變得均勻多了。

憐冬驚喜道︰「娘娘,您還懂得醫術嗎?從未听您提過呢。」

「我哪懂什麼醫術?只是閑來時多看了兩本書罷了。」

祁美人對孩子又模又看了好一陣,終是放下心來,再次跪倒在我跟前,道︰「皇後娘娘,您又救了璜兒一命!請再受奴婢一拜!奴婢願為您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好了好了,快起來,你也說過,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我又豈能放任不管?」

微笑著將她扶起,四手交握,淚光漣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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