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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書生李醉

風裳方將書卷打開,便听夫子哼了聲,旁邊隨即坐了一人。

怪乎鳳蝶兒坐到了後方,原是這旁邊早有了人。

她側過頭去看,看到一著裝樸素,不如說略帶潦倒的書生冬季時節只著了件薄長衫,正將硯台放到書桌上。

但左右又掏了掏,卻不見有筆再掏出來。

眾人已開始齊讀《尚書》伊訓篇,而那叫李醉的落魄書生仍在漲紅著臉掏筆。

風裳將自己多帶的一支筆放到了他桌上。

他愣了愣,點頭︰「多謝公子。」

風裳笑︰「真是巧,今日我偏多帶了支筆,公子便恰好未帶筆。這便是你我緣分一場,李公子不必相謝。」

伊訓篇完,夫子開始在台上做解。

「古有夏先後,方懋厥德,罔有天災。山川鬼神,亦莫不寧,暨鳥獸魚鱉咸若。于其子孫弗率,皇天降災,假手于我有命,造攻自鳴條,朕哉自亳。」

夫子在上方講著,風裳便一頭霧水听著,夫子的誦讀聲忽停了下來,眼神直接射向風裳所在的方向。

風裳一下子正襟危坐,筆上墨水都隨之抖落數分。

夫子卻只看了她一眼,便朝另一邊一看,道︰「李醉,今日又是遲了。想來是昨夜溫課睡得遲。這樣,那便由汪子達來回答方才我所讀是何意思,詳談君之見解罷。」

夫子這一番轟炸,直接將三人睡意完全轟炸光,坐在風裳與李醉斜右後方的一名錦衣公子唰地自座上而起,用手使勁揉揉眼︰「啊?叫我汪某何事?」

課堂上立即哄然大笑,夫子氣得胡子一抖一抖,指指李醉,又指指汪子達︰「要麼在家睡,要麼在堂上睡,今日若不懲你二人,當真是不知此處為何處!」

「老師,學生願做一解。」李醉舉手站起,一身素衣,猶自帶著文人書卷氣,話語不緊不慢,溫吞當中帶著青年神采。

夫子變臉極快,馬上展顏而笑︰「且說說?」

「古有夏先後,方懋厥德便是說從前夏代先君」

書堂中便只余了李醉侃侃而談之聲,听得夫子連連點頭稱贊,將李醉今早遲到之事拋到了九霄之後。

風裳坐在一邊,仰面觀察這青年書生,他衣衫不甚華美,看去是窮苦出身,卻能坐到國子監中听學,定是文采出眾方能來此。

再反觀那位叫汪子達的學生,一身錦衣華服,正恨恨瞪著眼瞧李醉,一副不甘又無可奈何模樣。

風裳不禁提起筆,將李醉與夫子的談論全拋之腦後,反將汪子達那副瞠目怒容悄悄畫了下來。

正好收筆,正好李醉講話畢,夫子正好將那張畫紙收了上去。

這夫子是正好等著她的吧?

「嗯,作的不錯,送給老師可好?」

夫子將那畫紙抓在空中,光線透過薄薄的紙張,汪子達自是看清了那畫上是何人,他氣得一拍桌子︰「你!作畫之人姓甚名誰!竟敢這般辱我!看我不」

「哈哈哈哈,應尚你真是本性難移,我定要將此事報給九哥,哈哈哈哈!」

鳳蝶兒本是無心一說,但這應尚的名頭誰識不得?這位平樂公主又提起了她九哥。

她九哥是誰?當今天子!

這應尚大人可是有天子做後台的人。

于是汪子達未說出的話便忍住了。

風裳是真覺這《尚書》實在枯燥,又一時手癢方才作了此畫,若果真讓鳳承天知道,她又不知要丟人丟到哪里去。

夫子卻真真是將她畫收了,又掃了一圈書堂之下,吵亂起的書堂頓時靜了下來。

「笑語易散,吾等繼續。‘惟我商王,布昭聖武’」

國子監的夫子果真是不同,不同,太不同了!

這變臉之技勝柳鎮夫子不知多少。

若在柳鎮,夫子被她氣,整節課大抵就不得上了,哪似如今夫子談笑怒罵于鼓掌間。

能坐在一國學府之人,果是上乘人。

風裳垂首,隨手便畫了兩筆,將那「上承人」涂畫在了紙上。

「應公子,這乘字卻是錯了。陛下名諱當是要避的。」

她借出去那支筆迅速伸來,將她在紙上寫的「承」字迅速涂了。

再接著,一寫滿注解的書本被遞了來。

「應公子若不懂,看我的便好。」

待到課結,風裳將書歸還,正欲稱謝,便听李醉搶先道︰「真是巧,昨日我偏溫習了這片伊訓,今日公子恰好不會。這便是你我緣分一場,公子不必相謝。」

風裳挑眉︰「妙人。」

鳳蝶兒跳過書桌,上前來問風裳︰「喂你來做什麼呀?」

風裳反問︰「不如我問,公主成了親還來書塾做什麼?」

鳳蝶兒頓了頓,風裳低頭看她攥成拳的手,她太熟悉這位公主馬上要發怒,于是趕緊道︰「公主想來便來,這是你兄長開的,還有你來不得的理?不氣不氣。」

鳳蝶兒竟果真沒有發怒。

風裳覺得這位小公主在嫁人後,性子變得幾要她認不出褪去了往日鋒芒,收斂了過往所有個性。

也不過就是為了愛那麼一個人。

她想起了離開的蘇荷,隨之失蹤的三壯。

其實誰都沒錯,就只是走到了這一步。

書塾中陸續著散了人,李醉亦在收拾文墨亦要離開。

風裳听到李醉隨口問︰「要一起走麼?」

風裳想想,隨即點頭︰「也好。」

再去轉頭看鳳蝶兒時,卻不知那丫頭去了何處。

她遂與李醉同走了。

「應公子知國子學釋奠禮馬上要舉行了嗎?」

風裳與李醉走了一路,七七八八聊了些長安城中時聞八卦。

她雖偶有問答,但真正的神識也不知飄到了哪里。

直到李醉說了這麼句,她方才啊了一聲,才道︰「在我幼時所待的書塾中倒也會有釋奠禮,只是國子監乃北涼最高學府,釋奠禮想來與我家鄉那小鄉鎮亦是不同的。李兄可是對此有何看法麼?」

李醉破舊長衫,眼中卻可隱約窺到天下士人皆有的眸中光彩︰「釋奠禮一年兩次,往日都是由太師或崔揚大人主持,但听聞今年陛下會親自監察釋奠禮。」

「釋奠禮乃是祭祀先賢之禮,陛下想來是重視北涼教育,故而親來。李兄可在這釋奠禮上有何計劃麼?」

風裳便見李醉越發激動︰「往日平民見陛下的機會少之又少,听夫子談起,此次釋奠禮中會有儒釋道三教辯論,屆時便是天下士子大綻光彩的好時機,應公子不想準備準備麼?」

風裳看著由于李醉高揚的情緒,他的衣擺都隨之微微擺動。

「我麼?我一介武夫,就想著來此處略增些文墨。你看我此等庸才,連小經《尚書》都不甚懂,何談有資格與大雅之師論道?不過我觀李兄文采出眾,倒是可以一試。」

她頓了頓,又問︰「那時的辯題是提前定還是陛下當場告知?」

二人此時已走出國子監,李醉隨之搖頭︰「我只听說會有些流程,帶奈何實在身份卑微,其余等都未清楚。」

風裳拍拍他的肩,鼓舞︰「倒也無妨,即使臨時出題,以李兄文采定是無礙。今日便暫別,明日再會。」

二人拜別,風裳轉身便往西內苑方向去。

步子還沒邁出幾步,就听身後一聲呼喝︰「喲呵,李公子這是要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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