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百年與邱珍不及細想,只想著風裳與應驚鴻都在里面,可耽誤不得。
他們沖進去時,漫天大火依舊在院內燃著,只是相比于之前,已消不少。
風裳白皙的面孔上是被煙炙烤的烏黑,她傻傻站著,就如一邊傻傻站著的常如月一般。
他們幾人不知發生了何事,都靜靜站在那里,不發一言。
還是邱珍眼細,看到了風裳負在背後被灼傷的手。
她心疼地跑過去,拿去風裳的手便問這是如何傷的。
風裳收回手,看到邱珍似乎並無事,這才放下心來。
「娘親,你和爹爹沒事就好。」
風裳首先轉了身,沒有再回一句話。
氣氛一度僵滯。
鳳承易拉拉鳳承天的袖子︰「九哥,去追啊。」
鳳承天沒有動,看向一邊站著的應驚鴻。
方才那一幕依舊閃爍于眼中。
她就那麼沖進來,去找她的娘親。
應驚鴻跟進。
後一橫梁被燒斷,應驚鴻就站在橫梁下,而橫梁下,還有一個人常如月。
風裳看到他了,看到隨後跟進來的他。
可也不過是余光,她正眼未瞧他一次,就朝應驚鴻沖過去。
但應驚鴻並沒有要她相救,反是把困在橫梁下的常如月拉了出去。
風裳倒是慢了一拍,被火灼傷了手。
其實,他們之間都是糾結著的。
這一來一去的動作沒什麼,但又似乎在誰和誰的心里種下些什麼。
風裳隨之出去了,身後跟出了應百年與邱珍。
他們一家三口一口氣走了許久。
幾乎都要走出柳鎮了,風裳才停下步子。
邱珍心疼地看著女兒的手,又小心翼翼問了聲︰「裳兒,先回去把手治一下吧?」
風裳並未回答,只是問︰「娘親你與爹爹根本未曾生病,對否?」
邱珍默了不說話。
應百年梗著脖子硬是死扛︰「你這孩子,生病不生病還能撒謊不成啊?」
風裳低頭又看了眼被燒得肉皮似乎都要翻飛的手,想起方才火場中的應驚鴻。
昨晚,月色下,他問她︰「若我一切都不要了,隨你定居柳鎮,裳兒,放棄鳳承天,放棄他,可不可以?」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沉默。
他便也知道了答案。
一個人怎可以變心這樣快?
一個人又怎可以這樣瞻前顧後,左右搖擺?
即使已與他告別過諸多次,可時到如今,她反而是誰都放不下。
若果真能放下,又何必在應驚鴻護著常如月時,心里一陣澀疼。
卻又何故看著鳳承天的眼楮,幾要忘了回家的路。
明明是在和父母對著話,她的神思卻總要搖擺著飄向遠方。
直到邱珍念叨著將藥粉撒到她的手背,又用手絹為她包起傷口。
風裳終于大哭起來。
她一把抱住邱珍,大哭︰「娘親,娘親我回不去了,我與貞貞也回不去了。我要隨鳳承天回長安,你們別再逼裳兒了。」
一向愛女如命的應百年這次卻下了狠心,他厲聲拒絕︰「從小到大什麼都可以依你,這一次卻不行!也不用等那皇帝走了,過幾日將你應家伯父母接回,你便與驚鴻舉行大婚!」
風裳的哽咽停了,她的注意力只集中到了應家伯父母。
驚鴻的父母可是找到了麼?
這樣,她離開的就更可以干脆些。
他至少也有雙親奉養,她不必再擔心他孤苦無家。
她將自己的手從邱珍手中收回,也不說答應,也不說拒絕,只說自己忽然想去鎮子中心呷些酒,叫他們先回去。
直到她搖搖晃晃著背影走了,邱珍才滿是擔憂地問身邊夫君︰「百年,雖言如此,可那皇帝會同意裳兒與驚鴻的婚事麼?更別說常如月那丫頭還和驚鴻有著一樁國婚。」
應百年哼一聲,眸子褪去父親看女兒的慈愛,其中已盡是狠辣︰「狗皇帝說什麼,我便要听什麼麼?他既那般愛裳兒,那是勢必不願裳兒受什麼苦。若是裳兒帶頭抗了旨意,狗皇帝應是不會懲治裳兒的。這次就算裳兒不願意,也須得結成這婚!大不了生米煮成熟飯。至于那位常家千金若不介意做驚鴻小妾,倒可以考慮考慮再暗地殺死!」
邱珍對于面前男人的狠辣早已見慣不慣,只是擔憂以風裳的性子可會承了這門婚事?
她只怕到時又會鬧出些什麼事來。
只希望那北涼皇帝能盡快回長安才好。
只是眼前需要憂心的除卻此事,卻還有另一事,只听應百年又問︰「昨夜你要裳兒去找驚鴻,後來怎麼你自己又跟了出去?」
邱珍听及此,想起這才是要緊事,左右瞧顧幾眼,只有暗綠的矮樹幾叢,並無人跟蹤。
她這才神色一凜,道︰「昨夜你我睡熟之際,我也不知是否是心憂驚鴻與裳兒之事,睡了許久卻仍舊難以入睡。反觀你倒是睡得比誰都踏實。也是那時,忽聞窗外似有動靜,我立即披衣而起,未曾叫醒你。」
「出去時,裳兒竟是猶豫許久才剛剛出門,門吱呀響動,屋頂瓦礫落下,我這才瞧到北涼皇帝與他十一幼弟正怔怔看著裳兒出門。」
應百年有些不耐煩,扯扯妻子的衣袖,道︰「死老婆子,說重點。」
邱珍有些不服︰「哎?我說的都是重點啊,你扯什麼扯?別扯,這麼多年了,扯我袖子這毛病什麼時候能改?你就不會話里撿重點嗎你!這麼多年,你什麼時候睡得如昨晚死豬那般沉了?你與我定是著了誰的道兒,被誰下藥了!」
邱珍如此一說,應百年才從扯袖子的糾結中出了來,面色嚴謹地望向自己妻子,眼神示意她繼續說。
邱珍便先拋下著道下藥一說,繼續昨晚的事情︰「裳兒出了門,我本也為起疑心,只是後門處有異響,我跟出去時,發現有兩道長影正跟在裳兒身後。且驚鴻出來後,那兩道長影仍跟在驚鴻與裳兒身後。那一高一矮身影跟了半路,便離開了,看上去似乎是高身影的人一直在抱著矮身影的人,高手定是那高影子。」
「我擔憂二人安危,一直隨了一路,天將亮時,忽見竄天火光,急急跑回來,可路上竟遇到刺客,那刺客倒不似取我性命,只是要將我攔住。待我解決刺客,回來後,便是方才情景了。」
應百年听完此話,默下聲音,稍一分析,個中答案便已清明。
夫妻二人同時出聲︰「看來那人是要裳兒回長安!」
繞了這麼大一個彎,不過是要裳兒發現他們並沒有生病,活蹦亂跳著呢,這樣才能放下心隨鳳承天回長安。
那如此看來,極有可能是鳳承天所做。
鳳承天也許並未發現他們身份,只是設計此手段要他們裝病此事被揭露而已。
但越是如此,應百年心里便越不願風裳跟了鳳承天回去。
本幾乎著為風裳與應驚鴻的婚禮在幾天後進行,這樣一刺激下,應百年決定明日便舉行,且不通知任何人。
是以,他與邱珍未急著回小院收拾殘局,而是決定去小酒館把風裳敲暈,綁去參加婚禮。
生米煮成熟飯,狗皇帝又有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