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魏明軒拜見大長公主。」
鳳心雲嗯了一聲,命侍從賜了座。
魏明軒誠惶誠恐坐到鳳心雲下首,訕笑道︰「長公主猜得果然不錯,應尚確實去禮部盜取了國祭名單與具體安排事宜的單子。」
坐在魏明軒對面的崔揚問︰「你可放她拿了?」
魏明軒答︰「崔大人放心,當夜禮部值班的人我都賞了酒,睡得十分昏沉,應尚與他的那幾個少年小子進去出來的都十分順暢。」
鳳心雲飲了口茶,看向崔揚下首的伍余元︰「接下來應尚勢必會去對那些神像或者丘壇動些手腳,你便讓她動,可記住了?」
伍余元立刻得意笑起︰「公主,我早便爛熟于心了,這次她自己毀的神像她便自己擔著罪過!」
鳳心雲冷笑一聲︰「你最好還是給本宮小心著些,上次西內苑案件你是忘了不成?」
伍余元吃了癟,不再說話了。
倒是崔揚一笑,調和道︰「長公主莫氣,伍大人既吃了教訓,勢必不會再犯。如今只要將應尚那邊看好,待那日把她引入禁地,要她親手毀掉那些神像,大功便是告成!再者將白逍看好,要他那日不能到場,那末,這批新科士子在國祭中的賦頌是勢必能出彩,博得高官!此次必是吾等大勝也!」
一邊的魏明軒不禁疑惑︰「可太史令大人似乎並不屬擁帝派人物,又何故要阻止他那日前往國祭現場?」
伍余元哼了聲︰「白逍雖不屬鳳承天的人,但好歹是鳳承天給他拉進官場的,多多少少白逍的心偏向鳳承天。舉國上下誰不知白逍文采?若他去了國祭,那些士子們還有機會拔得頭籌麼!」
魏明軒連連答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便再不說話了。
又是轉眼幾日,北涼國祭終于迎來。
在京都游玩數日的王爺公主紛紛著盛裝前往長安城外皇陵旁的丘壇獻祭。
今日既祀神明,也祭祖先。
長安百姓亦穿上平日里不舍穿的奢貴衣物,攜家帶口,提著貢品浩浩蕩蕩前往皇陵。
除卻官家所佔之地,其余地界便全留給尋常百姓來觀國祭大典的地方。
今日風裳依舊負責國祭里的守衛事項,只是應家軍卻不是應驚鴻再負責,他將統領權暫交給了他的副將,他稱病不能來參加國祭。
陳蛋看著近幾日來連夜籌謀布置的風裳,面容已十分憔悴,但依舊咬著牙要親自來國祭觀禮。
那夜事之後,她回了西內苑只字未提,只忙著做這做那,那件事對于她的影響好像不過就在她開口叫罵的一剎那。
帶兵來至丘壇前,眾人已經候著了。
帝王乃祭祀中的首祭,今日國祭最始便由鳳承天開始,伍妃伴于一側。
繼而便是亞祭,是此次主負責國祭的伍余元領眾官朝拜神明與祖先。
伍余元雖被貶了官,但其伍家曾為北涼江山立下功勞,是以有資格領眾官朝拜。
忽而掌管禮樂的太常卿高聲宣告︰「天子臨,國祭始!」
人潮立刻涌動起,卻無一人說話,寂靜得異常,眾人好像都心照不宣得保持著此刻祭祀的安靜。
也許只有這樣,那些早已逝去的祖先才能听得清活著的人心中對其至誠之念。
那是一種流轉過歲月長河,現與古的魂靈交融,是你留下千里江山,我承繼著,亦懷念。
是帝王乘玉輅,架蒼虯;方,服大裘;率九儀之卿土,從五等之諸侯。
是旌旗露巷,冠蓋雲浮;展國容于御路,行大禮乎郊丘。
這是國祭,是北涼萬民朝拜之盛禮。
風裳被人潮擁擠著,西內苑士兵見此立刻為她去阻擋涌來的百姓,她擺擺手阻止了。
她如今只想淹于萬眾百姓中,以一個尋常百姓之身份,安靜看著上方那個男人帶領著他的臣子,他的人民,來共同觀賞他的家國天下。
而她,就這樣仰望著他罷。
他今日盛服華衣,眉眼里有著帝王才屬的傲然睥睨,他往常看著她時,從不曾露出過這等模樣。
他好像在她面前,從來不像一個合格的皇帝。
他總那樣寵著她,縱著她,即使總愛生她氣,可終歸給了她女子不應有的尊重與平等。
一個小女孩被擠到她懷里,撲閃著大眼楮問︰「小哥哥,可以把我抱起來嗎?娘親說陛下風姿萬千,若今日不見,日後想來是無緣得見了,小哥哥,求求你了!」
風裳彎下腰,稍一用力,便把小女孩抱到懷里,之後再一用力,將她架到了自己脖頸上,騎著去看。
她忽然悲哀地發現,自己作為一個女子,什麼時候臂力已經強大到這樣了?
小女孩騎在她頭上,歡快地拍著手,贊美著她們的皇帝有多豐采怡人。
而風裳只能拼命踮著腳,好讓自己不被淹沒在人潮里。
小女孩忽然拍了她一下,興奮道︰「小哥哥,陛下朝我們這邊看了一眼呢。」
風裳只當小女孩年紀輕輕眼神不好使。
這麼多人,她怎麼就知道那位是朝這邊看的?
「大人,大人。」
身後忽有人拍了風裳肩膀一下,風裳一手護著小女孩的腿以防她掉下去,一面轉了身去看,去見是個身著北衙兵甲的陌生士兵。
北衙禁軍雖比不得邊境動輒就數十萬的大軍,但上千的人數也使風裳記不住全部人的面孔。
她只以為是陳蛋他們叫來通知她相關事宜的,她問了句︰「可有事?」
士兵立即點點頭︰「陳小爺與虎小爺說丘壇通往皇陵的地下通道似乎進了人,陛下稍後要入皇陵擺壇祭祀,要您先去查看一下,以防出現意外。」
風裳細思片刻,問︰「那邊應家軍可有過去的?」
士兵先是怔住,之後立即點頭回答︰「有,但是他們只派了幾名小兵過去,並未見其副將統領過去。」
風裳立刻將小女孩從脖頸上抱下來,交到士兵手里︰「你帶她繼續看國祭,我立馬過去查看。」
說完,她便撥開人群,朝皇陵走去。
士兵先是將小女孩抱到脖頸上看了少頃國祭,待風裳走遠些了,他立刻將小女孩放下,亦出了人群。
風裳並未叫任何人,孤身便向皇陵地下通道那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