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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可你生氣了

沒有旁人。

太極宮于清冷月色中巍峨矗立,最中央朝臣議政的含元殿氣勢磅礡,雄奇逶迤,那是帝王的家。

而帝王,站在她面前。

兵士將她推入偌大的太極宮廣場,便默默退了出去。

鳳承天慢慢轉身看向她。

風裳心里澀澀的,她看著他,竟是笑了出來。

「鳳承天。」她叫他名字。

「嗯。」

「我是不是從不曾告訴你,我有多害怕?」

他踱步向她走近,「你害怕什麼?」

風裳緊緊捏著輪椅扶手,卻依舊難以抑制因憤怒而顫抖的手。

她默然看著鳳承天走近,當他在她面前停下時,她猛地掏出方才收好放在腰間的佩刀,就向他的心口刺去。

鳳承天自是抓住了她的手腕,但他沒有將刀從她手里奪去,反是將刀直接逼近自己的胸口,甚至刺入皮膚。

風裳的手忽而顫抖了,她下意識便欲往回撤,而他卻將刀抵進心口更深處。

她看著血自他明黃錦袍中滲出,越來越多,而刀口沒入身體則越來越深。

他見到她,沒有問她緣由,沒有因她要傷他而生氣,就只是順著她的脾氣,甚至不顧自己的安危。

她眼淚猛地便涌了出來,明明想朝他吶喊,出口的話卻是顫抖︰「你不願要這江山了麼?你知道這刀口再深下去是何後果嗎!」

「可你生氣了,後果也不甚好。」

風裳忽地便愣住了。

鳳承天知道他自己在說什麼嗎?

九五之尊,就如三壯所說,她仰頭仰到脖子斷掉都望不到的人怎會擔心她生氣?

她用空著的一只手用力揩了淚,扭過頭,強顏歡笑︰「陛下莫開玩笑話。」

他則又把刀往更深處又刺了一分,與此同時,她感到面前高大男子似乎身影一晃。

風裳的笑容再撐不起來,她看著他,不消多久,便放聲哭起。

她不知,太極宮四處可有人守著亦或有人路過,他們可會听到她的這聲聲哭嚎?

可風裳顧不得,她心里酸澀得厲害。

她一口咬上鳳承天的手,他的手正緊緊握著她,而她握在刀柄上。

她哭著,血透過他與她指間肌膚,匯入刀柄,再流到刀身,與他心口珠血相融。

明明是月朗風清夜,墨藍銀河中玉宇無塵,太極宮似在靜靜瞧著,該是繾綣溫柔公子佳人,卻被處處思量所縛。

便是這樣罷,總會有人拋下半天風韻,你便拾得萬種思量。

風裳哭得幾乎又喘不過氣來,卻依舊難以抑制心中苦悲。

忽而覺頭頂一重,似有什麼物什落到頭上。

握著她的溫厚大手亦慢慢松開。

風裳忽地升騰起害怕,她松開刀柄,雙手便去抱住鳳承天。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一只手護著她的輪椅,另一只手耷拉在一側,下意識間形成一個保護她的姿勢。

這時,即使有所謂刺客襲來,也是將他刺上百個窟窿,而她毫發無傷。

風裳卻未意識到身邊公子所意,只輕拍打了他的背,指間顫抖。

「陛下?」

她試著喚了他,無人應。

他是死了麼?

那北涼江山該如何?落入鳳心雲與伍余元的手中?

不,他才是她一直所期望的北涼明主。

即使此次案件恨死了他,可她總盼望著懷里這人能為百姓帶來安穩和樂,做個萬世明主。

她又想哭,卻覺此時似乎不再是哭的時候,好好一場質問,被她變成了生離死別。

她會是北涼開國以來第一次弒帝的人。

她顫抖地喚起唐康來,低若蚊蠅︰「唐公公,唐公公」

唐康並不在此,方才她來時便只有鳳承天,沒有唐康。

「你這般叫,朕今日便是真的要葬身于此。」

他的聲音如天邊被雲遮擋的月,忽而綻了光,將她漸已沉落的心再次拉回。

她欲抬頭看他,他一把按住她的腦袋,道︰「莫動,朕有些累。」

她便再不敢動,忘了今日分明是她還生著氣。

時光忽而靜下來,只有月色淡淡流淌于太極宮,她听到刀與肉的摩擦聲,他將刀從心口拔了出來。

接著從她手里取過刀鞘,將刀收了鞘,繼而交還給她。

「收著,這便是你欠朕的,莫忘。」

她神識未回溯,只呆看著他,並不曾想到,她又欠了他什麼?

只覺他嘴邊露出些許殷紅,應是他將血胡亂蹭到了嘴邊,卻似揚州春季山茶花。

殘忍又靡麗的山茶花。

她好似見過他,在很久很久以前。

她尚自在發呆,他忽而將她自輪椅上抱了起來。

即使受了傷,他依舊能毫不費力將她橫抱在懷里,似是昭示著,他有多強大。

他其實很強大,從不是那些眼界低淺之人所能知曉的。

他面色蒼白,卻並不似往日里于人前的冷淡。

他垂眸凝向她的眉眼,她便覺得除卻月與星,他又在她心上落了些什麼。

「你想要朕一個答案,亦或理由是麼?」

一直強忍著的眼淚再次決堤,她立即扭轉頭,不去與他對視。

他便也不強迫她,只是抱著她往一條盛滿月光的路走去。

他的步伐有些搖晃,她想告訴他不若去叫人來,他的傷很重,經不得。

可他抱著她時,垂眸淡淡看了她一眼,她便再不說話。

初見他時,她便覺他這眸子能使她墮入深淵,她便一直謹慎著,不去細瞧。

有匪君子,終不可忘,那雙眼楮,風裳忘不了了。

她縮在他懷中,看他心口處血流未止,將錦袍染作血袍,她擦擦淚,望望前方夜路。

那路很長很長啊,長的似乎這樣她和他真能走一生。

即使時月流逝很多年後,即使她與他都再不能回頭後,風裳總會記得那時那個人就那麼溫柔抱著她,目光堅定地往前走。

前方,就像有光,有比月光更溫柔的東西。

他們都不曾知道那前方有著什麼,可就是一直向前走了。

路上,她亦沒有問他青娘與他究竟有什麼關系,那日嚴府酒宴上紀叟梨花春是否就是青娘所制。

她亦未問他,青娘心心念念想要制出的香是否就是他身上的香,因為他身份太過與眾不同,那香初聞普通,但實則分外珍貴難制。

所以,青娘到死,都沒有把香制出。

風裳還想告訴他,如果一切都是他為她設的局,那害慘的其實不是她。

是青娘。

青娘傾慕于他,他知道麼?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讓紅顏死心塌地,為他薄命為他憔。

「陛下。」忽而一小太監尖利的聲音響起,風裳才知他抱著她來了飛霜殿。

鳳承天沒有回答,踏上台階朝殿中走去。

小太監看著鳳承天胸口處的傷,一驚,又問了句︰「陛下,可需奴才去叫御醫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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