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微完全不抱希望。
這些問題,並不是問不知大師,而是在問她自己。
命師,她真的是自己以為的那個命師嗎?
「姑娘,是貴極之相。」
听到這句話,明微忽然抬起頭來︰「大師在說什麼?」
不知大師望向她︰「怎麼?老衲哪里說錯了?」
明微定定神,低了低頭︰「抱歉,請大師繼續。」
不知大師嘆了口氣,搖頭道︰「沒有了。」
「沒有?」她糊涂了,不是才開了個頭嗎?怎麼就沒有了?
不知大師蒼老的面容,露出無奈的笑︰「姑娘的命格十分古怪,老衲修行不夠,只看出這一點。」
「……」明微深吸一口氣,「那貴極之相是什麼意思?」
不知大師索性把話捅開了說︰「姑娘也是同道中人,何苦為難老衲?命理之學,從來就不能真正看透,何況姑娘來歷神異,老衲也只能看出些許。這貴極之相,是從卦象而言,姑娘的面相與氣運,古怪得緊,如同一團迷霧,難以捉模,老衲當真說不上來。」
明微怔了一會兒,才道︰「您的意思是……我是活人?」
不知大師笑了︰「是死是活,自己不知道嗎?什麼時候,需要別人來定了?」
「是死是活……不需要別人來定……」
「正是。」不知大師緩緩說道,「卦的存在,為的是趨吉避凶,既然可趨可避,那就說明它只是一種指向。不能確定你活著,也不能確定你死了,你的死活是實實在在的,而它只是蓋在上面的浮土。它能指引你,並不能決定你。」
明微閉了閉眼,如醍醐灌頂。
她起身深深揖下去︰「謝大師指點。」
不知大師眉目含笑,看著她走出去。
過了許久,敲了敲桌上的卦,輕聲道︰「真是稀奇,今日所見四人,三人為潛龍之相,剩下一個……如一片迷霧,全不與他人相干,無法測算。莫非天下將迎來驚變?多年後,老衲這舊舍,怕是會讓後人驚嘆啊!」
明微回了茶室,金道長急迫地問︰「哎,你求了什麼事?算命了嗎?」
紀小五不滿︰「我問也應該我來問,老道你急什麼?」
「問問嘛!好奇不行嗎?」
「你就是個外人,干嘛要告訴你?」
「你這小子,翻臉不認人啊!跟著道爺出門吃吃喝喝的時候,滿嘴的老哥哪去了?」
這兩人又爭起來了。
唐劭看著她︰「怎樣?」
明微笑了笑︰「無事可求,就請大師算了一卦。」
「如何?」
「大師說,我是貴極之相。」
金道長听到,咦了一聲︰「貴極之相,意思是你是鳳命嗎?」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鳳命取決于帝命,並不能單獨存在。
她還沒開口,忍耐了這麼久的溫秀儀翻了個白眼,說道︰「鳳命?從何而來啊?難不成要進宮?合適嗎?」
金道長想了下︰「也對,明七小姐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進宮嘛!或許貴極是別的意思?」
唐劭沒再听他們爭論,說道︰「既然算好了,那我們出去吧。」
明微點頭。
一行人回了前堂。
天成帝首先去看唐劭,見他面色平靜無波,沒有半點喜色,提著的心放了下來。
「二郎也出來了。方才朕還與唐舍人說,難得踫到一起,二郎又是久未回京,要不,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中午一起用飯?」
唐劭拱手︰「聖上有命,豈敢不從?」
天成帝笑了起來,問住持︰「寺中齋飯可備好了?」
住持回道︰「已經好了,陛下請。」
「那我們走吧。」
兩撥人合為一撥,就這麼去了膳堂。
明微便喚住小沙彌問了幾個問題,而後大大方方轉回來,笑道︰「這位公子,你的丫鬟可否借我一用?」
被她問到的楊殊抬起頭。
兩人目光相對,仿佛有什麼,又仿佛什麼也沒有。
金道長奇道︰「好端端的,你借他的丫鬟做什麼?有事叫你表哥去唄!」
才說完,就被紀小五踫了下,他臊紅了臉,說︰「道長別胡說,男女有別,有些事還是不方便的。」
他這一說,眾人了悟。
楊殊借機回道︰「姑娘隨意。」
于是明微堂堂正正領著多福出去了。
兩人跟著小沙彌走了一陣,進入專門供女眷使用的淨房。
小沙彌一退出去,多福立刻抱住明微的手,語帶哽咽︰「小姐!我們總算找到你了!」
明微愛憐地模了模她的頭,輕聲說︰「辛苦你了。」
「不辛苦,」多福擦掉臉上的淚珠,忙問,「小姐,你有沒有事?這些天是不是吃苦了?對不起,我們費了好大的勁才打听到你的消息……」
「你看我這樣,像有事嗎?」明微笑著幫她擦掉淚珠。
「可是小姐好像瘦了……」
「水土不服嘛!」
「臉色看起來也不是很好。」
「都是操心的。既然你們來了,我就不用操心了,對吧?」
「嗯。」多福很好哄,幾句話就轉嗔為喜,抓著她連聲問,「小姐,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在唐家?他們沒對你怎樣吧?」
「那你們呢?怎麼混到南楚皇帝身邊的?先前看到,嚇了我一跳。」
「這個啊……」
兩人抓緊時間,簡單地將己方的經歷說了一遍。
多福喜滋滋︰「現在找到小姐,我們可以終于可以回去!小姐,你說我們什麼時候走好?」
明微沒回答。
「小姐?」
「不著急。」明微柔聲說,「我這邊還有許多情況,要……」
她忽然住口,看了外面一眼,拉著多福的手放在自己腰上︰「這麼說,你們是出來游玩,遇到楚國皇帝陛下的?」
多福接收到她的眼神,接下去︰「是啊……」
溫秀儀進來,看到的就是多福幫她整理衣裳的情形。
她有點嫌棄︰「你們怎麼這麼慢?那邊聖上都等不及了。」
明微無所謂地說︰「已經好了,我們回去吧。」
「是,」多福頓了一下,「明七小姐。」
回去的路上,明微還問她︰「那你們還回齊國嗎?我能不能托你們帶一封信?」
「姓明的!」溫秀儀生氣地說,「你當我是死人啊?」
「哦!」明微輕輕拍了拍嘴巴,一臉歉意,「我忘了,我現在是階下囚呢!」
「……」溫秀儀翻了個白眼。什麼階下囚,她現在的待遇和貴賓沒兩樣,這麼說簡直故意寒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