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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了!真他娘的瘋了!

郭栩在心里大喊。

這到底演的哪出戲?宗敘不要命了嗎?

不對,這比不要命更可怕。

他這是在砸自己的飯碗,是在摧毀宗家的立身之本!

「宗將軍,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宗敘眼楮都沒眨一下︰「知道。」

「你知道做了這件事,宗家再也回不到原來的位置了嗎?」

宗敘扯了扯嘴角,帶著三分嘲弄七分黯然︰「宗家何曾有什麼位置?說來說去,不過信任二字。肯信任我們,宗家自然屹立不倒。不肯信任,做得再好轉眼風流雲散。」

「宗敘!」

郭栩心道,他真的是瘋了,這種話也敢說出口。

更過分的是,還要逼著自己一起瘋!

宗敘一言不發,只幽幽地看著他。手一直按在佩劍上,沒有挪開的意思。

恐嚇的意味太明白,郭栩不得不鄭重考慮,不順著他的後果。

這里是西北軍大營,從里到外都是宗敘的人手。他要真想弄死自己,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郭栩告訴自己要冷靜,先得弄清楚,宗敘想干什麼。

「你要怎麼保他?」他問,「已經流言四起了,你要讓上頭更猜忌他嗎?」

宗敘淡淡道︰「如果已經到了要命的地步,猜忌不猜忌,有什麼意義?」

郭栩何等人,腦子一轉,便明白了話里透露的信息,倒抽一口涼氣。

「你、你是說……」他指著宗敘的手在發抖,千言萬語,最後化成一句話,「你瘋了!」

已經到了要命的地步,也就是說,他們確定皇帝動了殺心。

那天的暗殺,郭栩是在場的。此時不難聯想到,背後主使之人。

原來如此!

難怪那天過後,自己找楊三問那件事,這小子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宗敘既知皇帝動了殺心,還要保他,那就是要跟皇帝作對。他一個統兵大將,跟皇帝作對能有什麼好下場?除非換一個皇帝……

郭栩被自己的想象嚇住了。

「宗敘,宗將軍,老宗!」郭栩擺出苦口婆心的樣子,「你冷靜一點,宗家這麼多年不容易,這事會搭上全家老小的。你們守了幾十年的邊關,搭上那麼多兒郎的性命,不是為了當亂臣賊子吧?」

宗敘奇怪地看著他︰「什麼亂臣賊子?」

郭栩愣了下︰「你不是要造反?」

宗敘眉頭大皺︰「造什麼反?我宗家世代保家衛國,你竟誣我?」

郭栩被他搞糊涂了︰「那你……」

眼看他們倆溝通出了問題,宗敘的心月復參軍笑吟吟出聲︰「郭大人,您誤會了。大將軍的意思是,將此戰的大功記給楊公子,保他過這一關。」

「呃……」

郭栩的腦子這才轉過彎來。

哦,是這麼個意思啊!嚇死他了,還以為宗敘要擁立這小子……

還好還好,只是要功勞嘛!

被更可怕的後果嚇住,郭栩現在覺得,這戰功不要也罷。他向來能屈能伸,眼看著要吃虧,干脆縮頭當孫子。反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然後他听到宗敘說︰「郭大人,這封戰報,還是由你來寫吧!」

參軍將筆墨推到郭栩面前,笑眯眯地伸了伸手︰「請。」

「……」郭栩再次發現不對,「老宗,你這是要我跳坑啊!這封戰報我一旦寫了,就成他的擔保人,是不是?」

宗敘平淡地說︰「郭大人,前些日子納蘇帶人來抓你,卻被楊三救下的事,想必已經通過說書人的口,傳遍天下了。」!!!

郭栩瞪大眼︰「宗敘!」

敢情早就在算計他了!

救命之恩,再加上這封戰報,宗敘把自個兒的責任推得一干二淨,反倒是他,將皇帝得罪了個徹底!

好陰險!

比他還陰險!

宗敘的手按在佩劍上沒動,眼神比剛才還陰,語氣充滿威脅︰「郭大人,你寫不寫?」

「……寫!」

郭栩滿腔悲憤,提筆開始寫戰報。

他能怎麼選?要是不肯寫,宗敘弄死他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而且這麼大的事都和盤托出了,不可能讓自己置身事外的。

這個坑,他是不跳也得跳。

哪怕回到京城,皇帝也會以為,是他要護著楊殊。

郭栩比他們更清楚,皇帝大不如以往。那年秋獵過後,皇帝的頭風越來越嚴重,脾氣也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過去十八年,他確實是個仁君,但皇帝就是皇帝,猜忌心遠勝常人。

叫他起了疑心,自己是怎麼也洗不清了。

只能幫著楊殊,叫皇帝相信,他沒有危害,不必動手。不然,楊殊被認定該死,自己只能陪葬。

郭栩一口氣寫完,扔過去︰「你看這樣行不行!」

宗敘看罷,和參軍仔細商討了一下,又叫他改動了幾處。

終于叫他滿意了,便讓郭栩再謄一遍,然後兩人一起用印。

郭栩垂頭喪氣︰「這下我能回去了吧?」

宗敘抱拳︰「多謝郭大人出手相助。」

郭栩抽了抽嘴角,扭頭就走。

他現在一句話也不想跟這老騙子說!

宗銳進來︰「爹,他寫了?」

「容不得他不寫。」宗敘將戰報給他,「八百里加急,能發多快發多快。」

加急戰報會第一時間送進政事堂,由各位相爺過目,皇帝沒法一個人說了算。

這樣的大戰,這樣的戰功,只要過了明路,就壓不下來。

到時候,皇帝還想殺他,沒那麼簡單了。

楊殊從頭看到尾,哪里還能不明白宗敘的意圖。

這些天,他不是不困擾,只是再困擾也只能打完仗再說。

萬萬沒想到,剛剛大勝,宗敘就以雷霆之勢,解決了這個問題。

「老師……」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宗敘所做所為,表面上並無過錯,但違了皇帝的意思,必然會失去聖恩。這對宗家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此恩此情,無以為報。

宗敘卻松了口氣,喃喃道︰「這樣也好,不必再違心……」

六天後,加急戰報進京。

這個時候,呈州叛亂已經平定。然而流言愈演愈烈,完全沒有平息的意思。

皇城司的奏報,早就放在了御案上,證實這伙叛軍是柳陽郡王余孽,為的就是惡心皇帝,借刀殺人。

可皇帝已經被惡心到了,明知是借刀殺人,也想磨一磨手中的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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