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琦善一臉凝色回到鎮國大將軍府便進了書房。
其子龐德也是听了一些風言風語的。得知父親回來了,臉色不大好,他便去書房尋了他。
到底是打算讓這個兒子繼承家業的,龐琦善將眼下面臨的麻煩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包括他去劉駙馬府,見過六公主一事。
听罷這些,龐德立時生了警惕心,勸誡道︰「父親,無論如何,您都不能听那六公主的!那六公主狡詐得很!她給您出的主意,定是餿主意。」
「何出此言?」龐琦善不禁從自己的思慮中走出來,于桌案後抬頭看向了龐德。
龐德于是將早前李令月如何攛掇他設計陷害長兄龐會一事和盤托出。他想以此事叫父親看清李令月的奸佞之心。
「父親,您可千萬不能重蹈孩兒的覆轍,落進她的圈套當中啊。」他生怕父親已經決意依著李令月的計策行事。
「你莫不是擔心為父這麼做,會影響到你和三公主的關系?」龐琦善如是揣度一句,不由得嗤笑一聲搖了搖頭。
「父親,」龐德卻是急得加重了語氣,「三公主不過半月就要與我成婚,我與之關系好壞,都會是夫妻。孩兒勸您,實在是怕您被六公主給擺布利用了啊。」
「那你倒是說說,這件事為父該當如何應對?」龐琦善問。
「這……」龐德想了想,道,「您將罪責都往那隴州刺史身上推了去便是。您壓下隴州範陽郡太守遞上來的折子,還不是因他三番兩次跟您求情?您幫了他,也不過是一時糊涂……」
「一時糊涂?」龐德不提這事兒還好,一提這事兒,龐琦善的臉立馬黑了下來,「若非你當初背著我收了人家的好處,我豈會犯下這等糊涂事兒!?」
「……父親,」龐德萬分驚愕,「您都知道了……」
當初隴州刺史應旭命人送到府上的,除了金銀彩帛,還有一樣歷經了年月的青玉雲鳳紋的手爐。這手爐有著厚重的歷史價值不說,抱在懷里冬暖夏涼,還是個好用之物。龐德見了心生喜歡,便將其留下了。
原本,金銀彩帛皆可退還,可偏偏龐德早就將這手爐送給了三公主,而三公主又獻給了鄭皇後。如此,這一個小小的手爐,倒成了龐琦善收受賄賂的鐵證。
龐琦善不想把事情鬧得復雜,同時也看了應氏祖輩與旁氏的交情,這才施以舉手之勞,行差就錯了那麼一步。哪里曉得,老天爺是有眼的,一場天災降下,他再想瞞也瞞不住了,天子到底還是知道了隴州堤壩決堤之事……
他想著,如果他把罪行都推給隴州刺史,那隴州刺史定會揭發他收受賄賂一事。如此一來,違背先父生前殷殷叮囑不說,還會毀了他半生英明,將自己置于滔滔唾棄的言論當中。
他絕不能這麼做。
他終于下定了決心,便對龐德道︰「為父自有計較,你下去吧。」
「父親……」龐德心中有愧疚,再想多言,也不知如何張口了,唯有施禮告退了去。
來到書房外,他仰頭看了看天上的夜色,無奈地嘆了口氣。
而他前腳剛走,龐琦善便叫來了幾個心月復,要他們即刻出發,趕赴隴州。
翌日早朝,他當真應了李令月的法子,面對以曹怡為首的幾位朝臣的刁難以及天子的質問,將隴州貪污一事推得一干二淨。
「微臣從未截過誰人的奏疏,對諸位所言隴州刺史貪污一事更是毫不知情。」他甚至正義凌然,高聲諫言,「還請陛下派遣欽差前去隴州,徹查此事,還微臣以清白!」
見他如此篤定,幾多朝臣都開始信了,只怕是真的冤枉了他。唯有虎威大將軍曹怡幾個,堅定地咬住他不放。
天子李看著幾位重臣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辯,許久沒有做聲。再開口時,他便拿定了主意。
「龐大將軍,那你以為,孤王該派遣何人去往隴州?」他的目光掃過眾人,終于威嚴地落在了龐琦善臉上。
「回陛下,此事微臣本不好諫言,若您一定要微臣推舉一人,那微臣願推舉御史大夫柳大人。」龐琦善說罷還解釋一句,「眼下曹大將軍一口咬定微臣與隴州貪污案有關,那柳大人是他的內弟,該是值得他信服的。」
曹儀卻是嗤之以鼻,道︰「只怕柳大人去查出罪證來,龐大將軍又說是我陷害于你。依我看,龐大將軍還是另舉賢才為妙。」
「如此說來,需得找個兩不相干的人選。」李說著,目光又在幾位重臣身上巡視。
「陛下,」平陽侯劉邵長在一片寂靜中站出列,誠摯道,「微臣願為陛下分憂,南下隴州,徹查隴州官員貪污之事,還隴州百姓一個公道。」
對于鎮國大將軍的清白,他只字不提。
曹怡見狀,忙附議道︰「陛下,平陽侯向來剛正不阿,派他去,微臣以為最合適不過。」
龐琦善一副愛誰誰的態度,沒有做聲。倒是定國公鄭會站了出來,有所質疑道︰「陛下,平陽侯于去年征戰西戎立下傾世之功,可也是曹大將軍舉薦……」
「國公大人,你的意思是,平陽侯又與我有牽扯,去不得了?」曹怡有些惱。
他倒想與平陽侯有所牽扯,可這都大半年了,他何曾牽扯到他?人家耿直著呢。
「還是請陛下聖裁吧。」這件事本事不關己,鄭會自不必多言。
他頭前提到那麼一句,也不過是想再給龐琦善留一條後路罷了。天子若真讓平陽侯去了,萬一真給他查到些什麼,龐琦善還可說他是曹怡的人。
「平陽侯,那孤王便任命你為顧命欽差,前往隴州查辦此案。」李金口玉言,這件事便定下了。
龐琦善心中暗暗竊喜,以為平陽侯的主動請願乃是六公主李令月的主意。
事實上,這事兒並非李令月安排。甚至,當她听聞此事之後,直到平陽侯離開臨安城,她都未曾囑托過他半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