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如果真的就是去旅游什麼的,君卿若也不至于這樣,好幾天睡不好,臉上長包嘴里冒泡的。
而是因為本來就心里有著隱隱的不安,以至于再想到這馬上要去北冥了,抱著的多半有些壯烈的意識在,自然而然就成了這樣。
就連臨淵原本是覺得,此次北冥一行,時間約莫不會短,想著她能有多點時間陪陪父王,也陪陪詠杰。
但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覺得還不如早走算了。
說到他們要去北冥的事兒,比君卿若狀態還差的,就數聶詠杰了。
小太子一直沒緩過勁兒來,從知道這消息的第二天,就病倒了。
好在有君卿若在,倒是很快就得到了治療緩解,但情緒還是很低迷。
也因為這樣,就沒讓他獨自住在東宮。
赤霄做主,直接將詠杰接到國師府來了。
「好了,別難過了。」赤霄伸手輕輕刮了刮詠杰有些發紅的鼻子,「別哭了。」
「沒哭呢。」詠杰的語氣平靜,但聲音里藏著的那抹淺淺的鼻音卻是無法掩飾的。
赤霄笑著點點頭,「是是是,堅強著呢,但私下里也別悄模著偷哭啊,鼻子都紅成這樣了,說沒哭誰信呢?」
詠杰沒做聲,赤霄就瞧著這面對煉體淬骨再痛苦也不掉淚的孩子,瓷女圭女圭似的精致面孔上,一雙黑亮的大眼楮里一瞬間就盈起了水光。
漂亮的眼楮猶如浸在水里的黑曜石珠子似的。
仿佛稍稍晃蕩一下,那滿眼的淚就能被晃落下來。
赤霄一下子就心疼了,輕嘆一口,「是我錯啦,快別哭了,我不招你了還不行麼?」
詠杰吸了吸鼻子,眼淚最終是沒掉下來。
「雲樓哥哥,你以後……不會再來了吧?」詠杰輕輕問了一句。
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緊了赤霄的衣襟,嘴唇緊緊的抿著。
赤霄一愣,笑了笑,「誰說的?我當然會再來的。你不是在這兒麼?再說了,這里吃得好玩得好的,為什麼不來呀?」
听到他這話,詠杰攥著他衣襟的手這才松開了些,緊抿的唇也松了些。
「不騙我?」詠杰看著他的眼楮。
赤霄覺得,任誰對上這樣一雙眼楮,都沒法說謊吧?赤霄爽朗的一笑,「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啊。」
「那,拉鉤。」詠杰伸出小手指來。
赤霄勾住了他的小手指,「小杰,我答應你,我只要沒死在戰場上,一定回來看你,好吧?」
詠杰沒點頭,也不松開赤霄的手指,他認認真真說道,「你別死,我不許你死。」
「哈哈……」赤霄蹭了蹭詠杰的臉,「能不死當然沒人想死啊,我啊,盡量吧。你乖乖的,好好練功。等我回來看你啊。」
詠杰看著他,默默地點了點頭。
垂下頭,眼淚從眶子里砸落下來。
「我想和你們一起走……」詠杰聲音輕輕的說了一句。
這句話,他還一直沒有和任何人說過。
只在赤霄面前,才說出了這句真心話。
以至于赤霄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你是太子啊。」
「一點意思也沒有。」詠杰說道,抬起眸子來,臉上已經布滿了眼淚,「當太子,一點意思都沒有。」
赤霄知道這孩子懂事早熟,心里是個特別有想法的人。
而赤霄是個有些孩子氣的少年,所以每每和詠杰說話的時候,都不一定需要將詠杰當成孩子。
「我知道我沒有辦法。」詠杰緩緩說道,「我背著責任,沒法任性……」
「大家都有自己要背負的責任。」赤霄說道,「我會走,也是因為背著責任。不然的話,誰想走啊,中元好吃好喝的……」
詠杰點了點頭,「我明白。」他緊緊握了握赤霄的手指,「等我想想辦法……」
赤霄眼楮圓了圓,看著詠杰,這孩子向來不會說什麼空話,也不會像同齡孩子那樣說些沒有意義的話。
他如果說了想想辦法,就肯定會對這事情想辦法。
只是,這要怎麼想辦法?能想出什麼辦法?
詠杰仿佛自言自語似的說道,「等我想想辦法,總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娘親和先生都走了,球哥也被帶走了,你也走了。總不能只留我和阿公在這里,等我想想辦法……一定會有辦法的。」
說到這里,詠杰倏然抬起眸子來,認認真真看著赤霄,「雲樓哥哥,如果我想到辦法了,你能來接我嗎?」
「接你……?」赤霄訥訥的問了句。
詠杰點了點頭,臉上還有淚,唇角卻是彎起了笑容來,說道,「嗯,如果你們以後在北冥的話,我也想去北冥,所以等我想到了辦法,你能來接我嗎?」
這是個對家國都沒有太多歸屬感的孩子。
或者說,如若不是有責任綁著……
這是個只對君卿若、臨淵、君臨,有歸屬感的孩子。
又特別有主見有自己的想法。
所以,勸好像也是沒有用的。
于是赤霄笑了笑,伸手揉了揉詠杰的頭,再擦掉他臉上的眼淚,「好,只要你不哭。到那一天,我一定來接你。」
事實上,君卿若都還想著要怎麼哄哄詠杰,因為只要有眼楮都能看得出來,詠杰是因為他們要去北冥了而情緒低迷,甚至都病了。
但君卿若都沒想到,還沒等她來好好哄一哄呢。
詠杰就已經漸漸恢復了正常情緒了。
君卿若如釋重負,拍了拍赤霄的肩膀,「雲樓,你哄的?」
赤霄笑了笑,「那孩子心里有譜著呢,都不用太哄,和他聊聊,他就好了很多。」
君卿若松了大口氣,「還好有你啊,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哄他,心疼的。生怕看到這孩子掉眼淚。」
赤霄輕輕點了點頭,「是啊,我一看他掉眼淚我心里就火燒火燎的,不常掉淚的孩子,眼淚都是武器。」
君卿若一听就苦了臉,「所以還是哭了啊?」
赤霄側目看了君卿若一眼就笑道,「是啊,哭呢。不都是咱們要走了給鬧的麼?正君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以死謝罪算了?」
「嘖!」君卿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你可別招我啊,我要是哭起來,你麻煩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