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卿若從沒听過懷風這樣的語氣，雖說並沒有什麼脆弱，但听起來……總讓人覺得有些難過。
「我讓掠風和疾風跟你回去吧，他們在我身邊磨練得也夠久了。」臨淵說道，聲音听起來很平靜，但君卿若能看得出來，其實他也是難過的。
懷風是白帝族里一個支族里身份尊貴的少主，雖然和臨淵這種白帝王族血統不能比，但真要說起來，起碼算是個大貴族吧。
掠風和疾風也是懷風那個支族里的子弟，當初就是懷風讓他們跟在臨淵身邊的。
因為不忍摯友身邊空無一人，如果懷風不這麼安排，就臨淵那習慣了孑然一身踽踽獨行的性子，恐怕就真的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君卿若一直覺得，懷風可能比臨淵沒心沒肺多了，但是眼下看起來，誰的肩頭都不輕松。
于是她也沒勸什麼，只低聲問了一句，「什麼時候走呢……」
懷風似是不希望將氣氛搞成這個樣子，于是又開始碎嘴子的叨叨叨，「卿若，你可是最不嫌棄我的了，怎麼就連你都想我快點走了麼？這也太讓人傷心了，果然是嫁夫從夫，你嫁給臨淵了之後連性格都像他靠攏了啊，你們的良心都不會痛麼……」
巴拉巴拉巴拉……
依舊是一貫的碎嘴子，但奇異的是，誰都沒有因為煩躁而打斷他。
懷風叨叨了一通之後，才笑了笑，和風細雨般的笑容，笑意在他湖水般清澈的眼眸里漾開來，「過完年節走吧，听說天晉年節之時特別熱鬧，我們北冥從來不會有這樣的時候，我想感受感受。」
球球也听出來懷風叔叔是要回北冥了，他一點也不喜歡離別，小孩子總歸是希望自己喜歡的人們都在身邊。
所以他聲音有些悶悶不樂的，「北冥……不過年嗎？」
「過。」懷風伸手揉了揉君臨的頭發，「只不過，就是個日子罷了，不會有多熱鬧，我們不太會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安排那個日子里的吃吃喝喝上……」
球球早慧，當然能听懂這話。
他抿著小嘴沒做聲，好一會兒，伸手摟緊了七星的脖子，搖搖頭，「我不喜歡北冥。」
在場坐著的……基本全是北冥人，君卿若嫁夫隨夫也算是半個北冥人，而球球身體里流著北冥最高貴的血統。
但卻是沒有任何人能反駁孩子這話，甚至找不到任何理由來說服他。
類似其實北冥也是有很多不錯的地方的，比如有什麼有什麼……
看著球球琥珀珠子般清亮的眼，誰也說不出個理由來。
這天晚上，君卿若從酒窖里翻出了兩壇好酒給了臨淵，「離過年也沒多久了，過完年懷風就要回北冥，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別嫌棄他的碎嘴了，多聊聊吧。」
臨淵最喜歡的就是她那種根本不需要別人多說什麼，也不需要人開口要求，就會很細致的善解人意。
「你呢？」臨淵看著面前兩個酒壇，抬起眼眸看她。
君卿若笑了笑，「我還得去做救苦救難的小仙女呢！」
臨淵听了這話，想到古笛主動去廚房幫卿若烤肉的事兒，說了句，「別太由著九鱗胡鬧了，她是蛟，皮展開來很大的，從脖頸往下的話，到肩胛骨就夠了。除非她想連君的襪子都用她的皮來做。」
君卿若愣了愣，然後點點頭，臨淵坐著她站著，然後她就稍稍彎身湊上去在他的額頭親了親，「真是良心馭主，我還以為你不會同意呢，你不是不喜歡哥哥麼？」
「我一大男人喜歡他做什麼？我不喜歡他也不礙著古笛想怎麼樣。」臨淵抬手捏捏她的下巴，「去吧。」
君卿若點點頭，連蹦帶跳地就跑走了。
還不等臨淵去找懷風，懷風就主動過來了。
兩人就在臨淵寢殿前頭的院子里，空地上躺著，看著冬夜里異常空泛的夜空。
臨淵素來話不多，所以沉默著也就罷了。
但就連懷風，都挺沉默的。
沉默蔓延了好一會兒，時不時喝上一口酒，美酒的濃香在空氣里蔓延著。
最終是懷風打破了沉默，他說，「這種賞酒賞花賞星星的事兒，我為什麼要和你來啊？真沒勁……」
「因為你沒對象。」臨淵說道。
懷風︰「我沒對象也不代表我願意把這麼好的事兒浪費在你身上啊！」
臨淵淡淡說道，「閉嘴。」
懷風支起身子灌了一口酒，抹了抹嘴就舒暢地再次躺下，看著冬夜里的星辰。
他低低說了句，「北冥沒這麼好的星空。」
「……是啊。」臨淵輕輕嘆了一口氣。
懷風沉默了片刻，淡聲說道，「臨淵，不然，你就別回來了吧，你在這里過得挺好的。」
臨淵沒答這話。
懷風等了一會兒，依舊沒等到臨淵的聲音，他側目看著臨淵，「你斗不過他的。或者說，你從來不想和他斗。沒有斗志，你是贏不了的……」
臨淵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有沒有斗志，取決于他有沒有動到我的人。目前看來，還沒有，我希望以後最好也不要有。這樣我就可以不回去了，待在中元沒什麼不好的，遇到若若之後，我什麼都看開了。」
懷風還想再說什麼，但又覺得似乎沒有必要，其實臨淵心里比誰都通透，比誰都明白。
懷風也就不打算再說這個話題，倒是笑呵呵地說了別的話題。
「哎你還記得那時候聯盟想要破了你的伐靈咒印，前僕後繼的給你安排了好些女人吧？」
臨淵︰「不記得了。」
懷風︰「我記得我記得，其中有個還是我族里的呢，你說這次我回去把你已經成婚生子的消息帶回去了，得有多少姑娘哭瞎眼啊？嗯？」
臨淵手肘撐著地面，略略支起身子來，轉頭看著懷風。
懷風有些警惕，還以為臨淵是不愛听這話題生氣了呢。
卻不料臨淵挺認真的說了句，「那就拜托了。」
懷風對此始料未及，反應過來這話之後笑了起來，「你究竟是多想炫耀你有妻有子了啊？」
臨淵低低笑了一聲，長長呼出一口氣來，給出了答案，「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