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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放不下

李蕙質此時手腕上傷口的程度談不上好,已經紅腫發白,鮮血正絲絲的冒出來,牙印看起來更深了一些,瞧著就讓人不舒服。

趙郎中看了一眼李蕙質的手腕,不由得眉心越發的緊蹙,「你真的不疼嗎?」他不能不感覺到詫異,因為傷口這個模樣,若是說不疼他真的要懷疑李蕙質有沒有痛覺了。

「疼倒是有些疼,但是沒有那麼的不能忍受啊!」李蕙質一臉的無所謂,的確這一點點的小傷痛對于她來說幾乎就是九牛一毛。

趙郎中蹙眉,語氣之中帶著幾分不悅,「昨日就說過你了吧?身體發膚受之于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你不會不知曉吧?」

「師父……」李蕙質輕笑起來,語氣之中帶上三分無奈說︰「說句實話,我早已經記不起前因後果,我是誰,我在哪里,我的父母是誰,我都是不清楚的。為了父母而孝,未免太過可笑。」

趙郎中不大喜歡李蕙質這種萬事不在乎的性格,他皺緊了眉心,想要訓斥她一番,卻發覺自己不知道怎麼開口。畢竟他也沒有任何立場去指責李蕙質,他嘆息了一聲抬手揉了揉李蕙質的頭發。

李蕙質感受到頭上傳來掌心的溫度她垂下了眼眸說道︰「師父,是不是覺得我這樣的人很任性啊!」

「蕙娘,其實說起來,你叫我師父也好,從你母親那邊稱呼叫舅父也恰當,我想要告訴你的是,不論是什麼樣子的身份,我都應當對你負責。誠然這種負責,只是照顧你的身體,我並不會因為你的小任性責罰你,既然如此,你的小任性也就無傷大雅了。」趙郎中輕笑,他的確沒有任何立場去指責李蕙質,畢竟不是至親啊。

李蕙質微微一笑,神情之中帶上了三分的惆悵說︰「其實師父……你知道嗎?今天我其實很高興的,非常的高興……」

「高興?」趙郎中看著李蕙質的神色,不由得輕哼了一聲笑道︰「我可看不出來你哪里高興了!」

李蕙質的模樣的確有些難看,雖然她極力翹著嘴角,可卻看不出來她是在高興,那種說哭不哭說笑不笑的模樣,確實有些令人忍不住蹙眉。

「我忽然發覺,我可以做的,我能夠做的,都很有限。」李蕙質嘆息,「今天差一點,就差一點點,劉大壯就死掉了。若非是我極力拖著他上了岸,又讓翠竹按著他的肚子讓他吐出水,他就真的可能會沒命。」

趙郎中看著李蕙質的神色,不由得拍了拍李蕙質的肩膀說道︰「既然沒有發生的事情,就不要再去費神去想。你從來都是這樣,總是想一些尚未發生的事情,你思量這些,也沒有什麼用處,反而會給自己徒添煩惱。」

「我雖然知道,不該為此傷神,但是……就差那麼一點點。」李蕙質懊惱起來,她惆悵一嘆,「人有旦夕禍福,如果沒有抓住機會,就會因此產生一些不好的事情,這些不好的事情足以將任何強大的人打擊垮。」

「不要想太過。」趙郎中皺緊了眉心,「首先,你不要將一切攬在自己的身上,你總是感慨一些沒有必要的。為什麼不能往好地方想一想呢?你救上了劉大壯,也救回了他,他的身體並沒有因此有什麼損傷,你們自己的友誼也沒有什麼損失,干什麼這樣的悲觀?」

悲觀嗎?李蕙質愣住,隨後笑了起來,「是啊!我為什麼要這樣悲觀呢?明明生活很美好,世界很美好啊!」

趙郎中搖了搖頭,轉身去藥箱之中取了藥布開始為李蕙質的手腕包扎,他眉心蹙著,小心翼翼地清理著李蕙質的傷口,生怕是會弄疼她一般。李蕙質只是輕輕地笑著,仿佛並不在意手腕上的疼痛一般。

「蕙娘,你有沒有想過帶著阿川離開這里?」趙郎中小心的將藥布再次包裹好,隨後看向了李蕙質,眼神平靜冷靜的問道。

李蕙質听到了趙郎中這樣問,不由得勾了勾嘴角說道︰「想過,但是發覺有很多事情是不現實的。」

「不現實?怎麼不現實了?要是想離開,應該沒有任何人阻攔得住吧!」趙郎中很是疑惑,他向來不認為什麼人能夠阻攔住李蕙質,他相信李蕙質會有可以離開的辦法。

微微合上了眼楮,李蕙質嘆息了一聲說道︰「師父,阿川不是一般的人。我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是他注定是被關注著的,他不能離開,而且他在這里有著牽絆。」

「牽絆?」趙郎中挑眉,「是何家那對夫妻嗎?」

李蕙質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沒有錯。阿川一向是重感情的人,即使當初因為一些事情,讓阿川做選擇的時候,選擇了我。可這並不表示,何正川就會依然決然地拋下他的養父母。」

「何家那對夫妻,的確是個糟心的事情啊!」趙郎中嘆息了一聲,隨後露出了些許厭惡的神情說︰「那對夫妻,貪心不足蛇吞象,總是會帶累何正川的。」

李蕙質搖了搖頭,輕輕一笑說道︰「想起何家的那對夫妻,我一直都覺得他們很討厭,拖累了阿川,貪心、惡毒、愚昧無恥又無知,但是那又有什麼辦法?有一件事情是永遠抹殺不掉的,那麼就是他們的的確確養大了阿川。」

因為曾經有過自己孤單掙命的時候,李蕙質太明白,有人肯給一個避風港,好好的照拂著長大是多麼快樂的一件事情。至少何正川是被何老太照拂著長大的,至少曾經的何老太是在意著何正川的,這就足夠了……

「當初何老太那麼對待你,你也能夠心平氣和的對待她嗎?曾經的過去,你可以放下嗎?」趙郎中看向了李蕙質,他並不覺得李蕙質善良到了這里,她又不是救苦救難的觀自在,可以用慈愛的笑容包容萬物。

李蕙質微笑了起來,說道︰「師父你放心,我不是聖母,別人給予我的傷害,我會永遠都記得,我不會忘掉的。但是我與阿川不同……或許我的想法很荒謬,但是我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的人。」

「你想要說些什麼呢?你的心思與何正川他不是一樣的嗎?」趙郎中看向了李蕙質,他知曉李蕙質一向聰明,但是放下並不容易,而且當初何家人給她的傷害又豈止是一點點?

李蕙質搖了搖頭說道︰「不一樣。就是因為不一樣,我才會說自己的想法荒謬。我與何正川有感情,但不代表我對著他的家人有感情。何家的人,我不喜歡,甚至是怨恨,畢竟我一個女孩子當初差點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這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我不會笑著原諒,我可以當他們不存在,但是……何正川不可以。」

「是啊!」趙郎中嘆息了一聲,正視他們的年齡之後,李蕙質與何正川的婚事根本就不能作數的。因為他們一沒有記錄在冊,二沒有行三媒六聘之禮,婚事什麼的根本就可以當做不存在。若是那個婚事不存在,李蕙質便與何家老頭老太沒有任何的關系,自然沒有必要為了他們費心費神,可是何正川不同。

何正川是何老頭與何老太的養子,是上了戶籍的養子,他們就是一家人。李蕙質可以對他們漠視,但是何正川不可以,何正川不僅不可以漠視他們,還必須照顧好他們,這就是責任。

「這些日子,阿川他不是不擔心,我看得出來何正川擔心。可是又有什麼用處呢?」李蕙質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說道︰「他在意我,不會去看何家的老頭老太,但是他心里一定不是滋味的吧。不管如何說,阿川都是有一個善良的孩子。」

趙郎中听到李蕙質的形容,不由得失笑了起來說︰「你居然形容阿川是個孩子,其實阿川比你的年歲大吧,自己小小一只,成天總是擔心別人。」他說著這話,隨後收斂去了笑容道,「蕙娘,不要萬事都過心,也不要思量得太多,什麼都去想一想,對你的身體沒有好處,慧極必傷。」

「我從來不認為我這是慧極,我只是看的比較多,比較遠罷了。」李蕙質比較是看慣了百態,曾經有過的遭遇,過過心的事情,沒有那麼容易放下。

就如同何正川雖然認為李蕙質最為重要,他是什麼都可以不要,甚至連自己都可以犧牲掉,但是那得保障所有人都安全的情況下,他要保障不傷害任何人的情況下,可以跟著李蕙質天涯海角,但是也僅此而已了。

李蕙質知曉何正川的心思,她一直都知曉若是跟這個少年談浪漫,或許只能圈在這個小山村下,過著一眼望到頭的日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但是這樣的生活,並不是他所希望的。

走出去,看一看,看遍了山河美景,經歷過了一切之後,才能夠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一切。或許歸園田居的灑月兌,那種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怡然自得的心境,不是他們現在可以擁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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