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龔便完全不顧趙長垣的反應轉過了身去,腳底抹油想要開溜。
「慢著。」
那簡短卻讓人不容忽視的兩個字,頓時就讓本能想要月兌離這里的龔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般即刻停了下來。
「‘公主’的事,就不用與我商討細節了麼。」
「呃…對啊!看我這記性,我差點就給忘了呢……」
仿佛被一語驚醒了夢中人的龔吐了吐舌,很是自然的回過了身,在趙長垣炯炯地注視下重新回到了桌邊乖乖坐好,眼巴巴的看著那位,反倒還沒有作出任何舉動的他。
淡淡的看著那周身仿佛環繞著一層與往日以來皆不一樣的靈動氣質的龔,趙長垣心中其實有些錯愕。
不過一夜的工夫,他怎麼就覺得這女人的性情大變了呢。
變得……更活潑了。
卻也,不是那麼的讓人討厭……
黝黑深沉一雙鳳眼之中,劃過了一抹可能連它的主人也捕捉不到的溫柔之色。
面無表情的,好似其難地坐了下來,趙長垣不時的才回應對面熱情如火的她一個嗯哦啊呵的語氣詞。龔卻仍舊樂此不疲的,嘰嘰喳喳的與他商量了許多,在這個盡管有些被自己的商業合作伙伴忽視的過程之中,沒有絲毫的不開心……
因為她感覺不到自己的喉嚨,會因為過度的說話像曾經那樣的刺痛了。
之前損壞的如此嚴重的嗓子都是如此……那麼她的容貌與腿傷,也一定會起來好的。
這樣的話,是不是就可以,以一個‘完璧歸趙’的最好模樣,回到他的身邊了呢……
與往日一想到此便難過不已,還要努力的克制住讓自己不去幻想的心情不同,此刻龔的心中,非但沒有絲毫的悲涼,反倒是擁有著一只將要歸巢的雁的喜悅,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著。
在她眼底所浮現出來的幸福與愛慕之色,直接導致了對面趙長垣的一時怔忪。
都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幸福的東西……
果真會使人變得美麗。
可是,他卻討厭這樣的感覺。
「只要前幾日在黑市里散布的那些小道消息傳播出去,那下一步……」
「夠了!」不由分說的,趙長垣低呵一聲打斷了還在說著話的龔,晦暗的目光突然變得如炬又有些似劍地直視著她。
「說的如此多也毫無用處,直接告訴我何時才能夠看到成果?」
「呃……」
不知道可是自己哪里說錯做錯了,才會讓趙長垣的語氣如此尖銳,有些受不了他這樣展露菱角的龔,一時之間更加的緊張。暗掐著大腿告訴自己不能膽怯,眼眶有些紅紅的她揚起了頭,小心翼翼的注視著他。
「趙公子…因、因為此計劃事關重大,每一步行動都需要格外小心謹慎…但就目前來看,算的上是非常順利的,所以我一定會爭取,努力在規定的時間之內將它完成的……」
就在龔已經很是努力的抑制住了像彈起了琵琶似的抖腿,卻仍是無可避免的磕磕絆絆的把話說完的過程中,對面的趙長垣卻是一直緊盯著自己,這更是讓精神緊繃的她緊張到手心出汗,提心吊膽……
「我只想看到結果。」
說著,眉宇之間一片晦暗的趙長垣匆忙起身,就連看都未去看她一眼,便大步的轉身離去了。
「呃……」這回龔更是在原地呆滯住了。
那一眼的窺見,若是她沒有眼花的話,在他那張一直或自信或從容鎮靜的臉上浮現的……可是難過之色?
呆呆的看著他的背影,龔就一直這樣保持著背部緊繃的防衛姿勢,素面朝天的小臉上,一片的不可思議。半晌,才低垂下了眉眼。
一定是自己太過敏感看錯了吧。何況比起那些東西,自己更應該去思考怎樣讓計劃順利不是嗎……
說實話,在此刻,坐在這冷風瑟瑟的庭院之中,她是人生中第一次感覺到了無法言喻的挫敗之感。
一直勤工儉學,只有假期的空檔才會去便利店或咖啡館里面打打零工的她,根本沒有在趙長垣這個人生經驗比起她來不要豐富的太多,與她這個渣滓一比簡直是大魔頭一樣的存在的他的管理下適應過來。
只是,卻也不覺得這樣的他惹人討厭。這本來就是她自己所作出的決定,何況在前進的道路上,能夠有人鞭策才是最好的。
即使這個上司好像,有些不大好相處……呢?
抬頭看了眼那難得一見的湛藍一片的天,龔在心底輕輕嘆出了一口氣。不是為了別的什麼,只是為了自己的未來感到擔憂。
……
就在這本該是風雨來,艷陽走,陰晴不定的狗月,卻又與往幾年的天氣可能都不一樣一些,金陵城的天空從晨時起便是晦暗一片,往日能見到的太陽都躲在了雲層里,不肯出來叫人瞧見一眼。豆大的雨點淅淅瀝瀝的一直下著,悄無聲息的在街邊小巷的各個角落里匯聚成河,波濤洶涌著,張開了無形的深淵大口,仿佛要將這座城市吞沒進去一般……
‘轟隆’一聲,霎時電閃雷鳴的火光將整座廂房照的如同白晝一般明亮,刺的人睜不開眼來,卻又在頃刻之間消散的無影無蹤。隨之而來的,只有更為昏暗的一片,以及那‘嘩啦啦嘩啦啦!’更加澎湃的雨勢。
然而,即便窗外那滂沱的大雨再怎樣的冰冷,也都澆熄不了屋內之人心頭上的怒火。
「你發的什麼瘋?」
一把推開了那只被一雙十指皆涂滿了寇丹的素手握著的,不斷朝自己面上遞過來的木碗,已經從木凳之上起身而立,臉色鐵青的郝申英,雙目充火地瞪著自己身前那一副小鳥依人之態的女人。
他不明白……
不明白這個女人的臉皮,為何可以厚到如此地步!
這才不過短短幾日的工夫……她竟就在先前那自跌倒以後一陣子的失意之後,又開始了重新作妖。
這些日子以來,變本加厲的她,更是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各個他的視野所能涉及的角落,書房、城兒與他的房間、嚴禁任何人甚至暗衛進入的機要室……也就只有在睡夢時,能得到一刻鐘的清閑了!
終于有一次,再也忍受不住這樣折磨的他爆發了…可這個女人,竟然作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說自己只不過是為了能夠更好的服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