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饌就忙不迭地搖頭︰「不,不是婢子!蘭惠妹妹,婢子一直未離開這里半步。婢子若有什麼,妹妹不是……能……看得一清二楚?」後面一句終究底氣不足,聲息漸弱。
「哦,是嗎?」蘭惠就慢慢踱到司饌跟前,「不是最好,咱們做婢子的,還是本分些的好!」蘭惠意有所指地又教訓了句司饌。
龔便張目看了眼蘭惠。
這個蘭惠看來很是得六皇子的歡心嘛,都代替主子訓誡起了旁人!
「蘭惠,你且下去歇息吧,我這里用不著那麼些人,你若得閑,去竹惠哪里替換她一會兒,也好叫竹惠用口吃食。」司饌總歸是先六皇子妃的人,由人推己,龔也不想落井下石,配合著蘭惠給司饌一個下馬威。
看了眼宮里派來的一直如老樹樁般恭立著的老垣母,又怨恨地瞧了眼司饌,蘭惠非常不情願地低低喊了句︰「王妃,那……您這里豈不沒有了……」
自己人三個字,龔不待蘭惠說出口,便揮手打斷了她,「蘭惠,謝謝你,我這里真的不需要那麼些人手。」龔再次闡明了自己的意思。
蘭惠便極不情願地躬身施禮︰「諾,王妃,婢子這就替換竹惠去。」就倒退著出去。
竹惠被龔安排著看管她所帶來的一應陪嫁之物,菊惠則被她安排著照管那六百金和那顆夜明珠,心惠則貼身跟隨著她。
只有這蘭惠,龔沒有給她安排具體的活計。原因很簡單,蘭惠是六皇子的人,龔根本就不相信六皇子,又怎麼可能相信蘭惠呢?
蘭惠走後,寢室里就只剩下御婢司饌和那位老垣母,外加新婦龔三人。
龔便招手請司饌取一盆清水來,淨面洗漱,又將自己的高髻放下打散,重新梳了個簡單的發式,這才稍覺清爽。
待神清氣爽後,龔才有心打量起寢室里的一切來。
酸枝梨木的地板,地板上鋪設著大塊的西域長毛地毯,北牆邊是一水的紫檀箱子……依舊是沒有高桌高椅,睡臥之處也只是之前鋪就好的兩張臥席。倒是有枕頭,且還是並排的兩個!
一一掃過,龔不禁暗暗撇嘴︰王府又能怎樣,還不是席天幕地的睡覺!
誒,若是能有一張大床睡覺,該有多好……
到了此刻,龔倒是萬分想念起她那蝸居的單人床了,就是大學時代學生宿舍里的上下鋪,也夠令人懷念的。
就在龔感嘆之際,御婢司饌似磕頭蟲般地一個勁兒點頭,還手捂嘴唇,頻頻打著哈欠。而一直站成了老樹樁般的老垣母,則似被人打了麻醉針,一頭栽倒在地!
當意識還尚存一線清明之際,龔知道,自己又一次地被人下了蒙汗藥。
……也不知過了多久,龔感覺臉上有絲絲涼意,便倏然睜開了眼。
「八姑子,您總算醒了,婢子……」心惠那驚喜交加又略帶哽咽的聲音自身畔響起,一絲清涼便又滑過了龔的面龐。
是心惠再次用濕了水的涼帕子為她敷著額頭。
龔便閉了閉眼,咽了咽口水,啞聲問︰「心惠,這是在哪兒?」
寧垣母的臉便探了過來︰「自然是在王府里,還能在哪兒?」說著話,寧垣母便讓心惠起開,端來了一碗蜜水,給龔潤潤嗓子。
看著龔一口氣飲盡蜜水,寧垣母慈愛地用手里的娟帕為龔沾了沾嘴唇上的水漬,扭頭又滿眼敬服地朝身畔也一直俯視著龔之人,深深施禮︰「老奴代我家小姑子多謝殿下了,多謝殿下再次救命之恩!」寧垣母說著話,就要給六皇子磕頭。
趙長垣自然不允,命一旁的蘭惠趕忙扶住了寧垣母,並笑著道︰「寧垣母此言差矣!本王的王妃,本王自然要護得周全,談不上救命不救命的,難不成在本王的府里,本王的王妃還不能安睡了?那豈不成了笑話!愛妃,您說,小王說的可對?」最後一句說完,趙長垣還朝龔促狹地了雙目。
明顯地調侃她的意思。
龔不好瞪眼,卻也知道,這次看來又是六皇子救了自己。
便欠起身來,口中道謝︰「八姑子多謝殿下了!」
趙長垣卻不領情,負手而立,正色道︰「王妃是嫌棄小王嗎?就這麼不待見王妃這個稱號?!同牢之禮已成,怎麼還不改口?!」一副生氣的樣子,似又想起一事來,立即趕起了人︰「你們都下去吧,本王的愛妃想是尚未敦倫,還以為自己不是王妃呢!」
一邊揮退著幾人,一邊抱怨著︰「……原本今日是本王的新婚敦倫夜,卻差點叫人壞了本王的好事!」
剛剛清醒過來的龔,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心惠和寧垣母等人,自自己的眼前被趕出了門!
這還不算完,趙長垣又立于房門口,高聲喝令著︰「戢影、戢夜,本王今日賞你們二人每人十金,你二人今夜務必要守護好此處,不得離開寢殿半步!記得要確保王妃和本王的安全,且不可讓宵小之人听了壁角去!」
言罷,趙長垣又抬首望了望天光明顯大亮的窗外,恨聲嘀咕著︰「這個三皇兄,也太過小氣,只不過摔斷了腿,就一直鬧騰個沒完沒了,新婚敦倫夜也鬧得險象環生的,不讓人消停,這天色都快亮了,倉促間也不知來得及不……」
戢影和戢夜就相互對視一眼,隱忍著笑意,齊聲應諾︰「屬下定不辱使命!屬下多謝王上賞賜!屬下給王上賀喜了!」二人抱拳施禮後,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寢殿四周的暗影里。
世間還有如此之厚臉皮之人,若是有超越趙長垣者,龔情願再死回去!
龔都不知要如何形容了,羞憤不已地又仰躺了下去。
趙長垣顯然沒有給她緩氣的機會,小心地關閉好了屋門,轉身快速地來到了龔所在的臥榻旁,三兩下便除掉了身上的衣袍,只余中衣就鑽進了龔的錦被內︰「愛妃,小王來晚了,讓愛妃等的辛苦了!」
說著話,手腳干脆地、緊緊地摟住了龔的身子。
一陣僵冷倏忽襲來。
龔不自禁地便僵硬了身體。
「咦,愛妃這是凍著了嗎?」趙長垣邊說,邊伸出手臂模了模錦被,「這百子圖的錦被,還是宮里母後賞賜的呢!母後還盼著愛妃為我皇嗣多多開枝散葉呢,怎地愛妃卻是受凍了?嗯,既如此,該當換條厚一點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