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種非常不祥的感覺。」轉過頭，龔看了一眼高高的山巒︰「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實話我不想連累阿辰，更不想連累你，倘若上去，我不知道什麼事發生，而你如果現在回去，至少可以平安。」
趙長垣雙眸先是一冷，繼而哈哈大笑起來︰「朵兒，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們草原男兒，個個都是鐵打銅鑄的漢子，對于自己的選擇，從來都不會後悔。」
「可是……你至少應該想想，這樣做有沒有價值……」
「價值？」趙長垣走過來，站在龔的面前，伸手模模她的臉頰︰「那你說說看，我們的感情，價值幾何？」
「趙長垣……」
龔還想勸他，趙長垣已經非常直接地道︰「你不用說了，我主意已定，無論如何，都會治好你身上的毒，我會要你，陪著我看日出日落，直到我們老去……變得很老很老。」
「趙長垣！」龔心中那道防線，終于被他的熱情所擊潰縱然在阿辰跟前，她都沒有如此動情的表示。
「好。」龔終于點頭，上前一步，握住趙長垣的手︰「我跟你走，跟你上山，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生在一起，死在一處。」
「你先等等。」趙長垣輕聲寬慰她︰「在屋里好好地呆著，我去買些東西，再找個向導。」
「嗯。」龔點頭，乖乖地退回屋子里，安靜地坐著。
半個小時後，趙長垣走了回來。
「都準備好了嗎？」
「嗯。」趙長垣點頭，給她穿上一件厚厚的衣服，還在外面裹了大氅，這才轉身對後面的人道︰「走吧，可以上山了。」
「不行。」對方搖頭︰「這樣不行，我們上不到頂峰，就會滑下來，尤其還帶著她……雪地里有蠍子、毒蛇，一不小心就會咬傷我們。」
「我知道。」趙長垣點頭︰「那還需要什麼？」
「我們這兒有一個奇怪的女人，會煉制很多的丹藥，我們必須去那里買點。」
「行。」趙長垣立即點頭︰「那就去買點吧。」
「可是。」男人面現遲疑︰「那藥丸很貴的……有藥效維持一個小時的，藥效維持三個小時的……」
「知道了。」趙長垣打斷他，從懷中模出兩錠金子︰「去買吧，要最好最貴的。」
「是是。」男人連連點頭，這才轉身離去。
不得不說，自從跟了趙長垣之後，她的確是省心了不少，很多疑難之事，都是他在打理，龔根本不用操心。
「來。」趙長垣握緊她的手︰「先坐到雪撬上去，里面暖和。」
龔點點頭，坐進雪撬里，頓時感覺身上一陣溫暖。
「趙長垣，你也坐上來吧。」
「不用了。」趙長垣搖頭︰「我坐在前面，這樣可以很清晰地看見整個地方。」
龔仰面躺著，閉眼休息，沒一會兒卻感覺身體一陣晃動，雪撬朝前走去。
外面的光線愈發黯淡下來，龔闔上雙眼，沉入夢鄉。
「砰！」
忽然，她的額頭重重地撞在鐵杠上，隨即痛醒過來。
「怎……」龔撩開簾子，剛想把頭伸出去，看看怎麼回事，一股冷風迎面掃來，在她臉上留下幾道血印。
「快回去！」趙長垣像閃電般奔到她身邊，一把將她塞入布篷內，同時手中刀光閃過，一只巨大的豹頭隨即被切了下來，咕咚一聲掉在地上。
龔後背緊緊地貼在鐵杠上，雙手捂著胸口，被濃烈的血腥味燻得陣陣作嘔。
大約半個時辰後，布簾再次被掀起，趙長垣那張染滿血腥的臉出現在她眼中，眸里卻含著笑︰「沒事了。」
「你呢？」龔緊張地看著他︰「你覺得怎樣？」
「很好。」他說完，深深地看她一眼︰「前面的道路會愈加危險，我沒有把握一定能通過，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顧自己，知道嗎？」
「嗯。」龔重重點頭︰「你也是。」
其實這一刻，龔多麼想他就在她身邊，一直守著她，但她心里很清楚，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他有自己的職責，必須要去面對。
闔上雙眼，龔不由在胸前劃了個十字，口中喃喃，祝願趙長垣萬事大吉。
接下來的路程卻相對平穩，行進五六個時辰後，雪撬停下。
「離神雪峰還有一段距離，我們必須先在這里休息片刻。」
「朵兒，你乖乖呆在這里，千萬別亂動，等我安排好一切，你再出來。」
「我都听你的。」
等她走出雪撬時，發現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趙長垣手里的一塊石頭，散發著微弱的光。
雪地里已經搭起一座小小的帳篷，趙長垣讓她進去，他和那個向導在外面弄食物，沒一會兒功夫，龔便聞到股濃郁的香味。
「來。」一只手伸進來，手里端著只碗；「嘗嘗新鮮的豹肉。」
「豹子肉？」龔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喝吧，喝了就不會冷了。」
「嗯。」她點頭，接過碗一飲而盡，卻險些全給吐了出來。
「怎麼了？」趙長垣眼里浮起幾許疑慮︰「是不是凍著了？」
「沒有，我只是受不了野獸的腥味。」
「哦。」趙長垣這才舒了口氣。
「你還沒有吃吧，趕緊去。」
「那好，你安靜地躺著，啊。」
趙長垣退了出去，她听見他和向導在外面說話，于是靠在支帳篷的柱子上，默默沉思。
一路走來的艱險，已經超過她的想象，倘若不是趙長垣一直在陪著，她想她怎麼都走不過來。
可是明天，還有一大串麻煩在等著她。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地睡覺，等明天恢復精力，至少可以照顧自己，不讓趙長垣分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響起個悉悉索索的聲音，龔睜開眼，見趙長垣在她身邊躺了下來。
縱然心里早有準備，可是還是不禁一陣陣撲通亂跳。
「朵兒。」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湊到她耳邊，低低地道︰「你睡著了嗎？」
「沒有。」
「那你心中現在什麼感覺？」
「沒有什麼感覺。」龔搖頭︰「或許是，感覺很奇怪。」
「怎麼奇怪了？」
龔雙眼定定地看著篷頂，突然道︰「趙長垣，你說我們會不會就這樣死了？」
「胡說八道。」他伸過一只手來，緊緊握住她的︰「有我在，你怎麼會死？你怎麼可能死？就算閻王要把你的命奪走，我也會闖進閻王殿，把你搶回來！」
「趙長垣……」龔的身子不禁一陣顫栗，甚至往他懷里靠了靠，覺得只有這樣，才會足夠安全。
趙長垣也趁勢摟住她的腰︰「不要忘記我們以前說過的話，做過的夢，其實那都是要逐一實現的那是我們光輝燦爛的夢想，不是你一個人的，而是我們兩個人的，我不會讓任何人破壞它！」
他的眼里閃著某種堅決的光，令她膽顫心驚。
「我知道了。」龔只能這樣答應，然後更深地偎進他的懷里，感受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溫暖。
「朵兒。」他摟住她的腰，語聲忽然變得很輕︰「知道我為什麼會喜歡上你嗎？」
「為什麼？」龔眼里閃過幾絲驚奇。
是安心，恬淡，是想守著一個人，從此和他度過一生，仔細地照顧他，與他分享生命的快樂、悲傷，或者痛苦，磨難。
總覺得有他在身邊，是一件令人非常開心的事。
「趙……」龔轉過頭，輕呼一聲，本來想和他再說會兒話，卻听得他鼾聲如雷，龔頓時截住話頭他累了，他真地是很累，很累，很累。
睡吧。
趙長垣。
或許人在這世上，最大的奢望，有時候不過是好好地睡上一覺，可是偏偏有太多不順心的事，于是，人們爭吵不休，互相搶奪，到最後或許發現不管人們做什麼，這個世界都不會有絲毫的改變，那個時候才會懂得放棄，才知道什麼是最重要的，于是回頭去找。
可是趙長垣，彼此都累了，只想牽著彼此的手，安安靜靜地走到最後，彼此不喜歡旁邊的人來打擾彼此。
翻了個身，龔怔怔地看著帳頂……也不知道，阿辰現在怎樣了……他有沒有滿山遍野地找她，倘若他知道她被趙長垣帶走，會不會怒發如狂？
不管怎樣，龔是不希望他受到任何傷害的，反而，她甚至暗暗地乞求上蒼，賜給阿辰一個美麗而聰慧的女子，愛他，照顧他，這樣她的青春，也算沒有遺憾了。
輾轉反側許久，龔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待到睜開雙眼時，發現外面的天已經亮了。
龔掀開被子，裹上大氅走出屋子，只見天地之間一片晶瑩，恍惚冰晶世界。
「想不到……」她不禁輕輕地呢喃一句︰「神雪峰居然這樣美。」
「但凡一般人到不了的地方，都是世間最美的。」
趙長垣的聲音突然從後方傳來，龔回頭看他一眼︰「你已經醒了？」
「是。」
「那為什麼不叫我？」
「呶。」趙長垣呶呶嘴，龔定楮看時，卻見那個向導正伏在雪地里，一步一叩，向前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