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國濟安王趙啟,是慕容離亭從來沒有在意過的人。
畢竟像趙啟這樣整日花天酒地不務正業的紈褲王爺,大燕皇室中一抓一大把,他從來都是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此時听孟主事說濟安王趙啟居然同元後有勾結,慕容離亭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論與皇帝的親疏,宋國濟安王府和大燕楚王府相差無幾。
只不過楚王府手中握有兵權,在朝堂中的影響力遠比濟安王府大得多。
但也正因為如此,楚王府一直都是燕帝的眼中釘肉中刺,時時想除之而後快。
曾經慕容離亭也想過,索性把那兵權交出去,省得總讓龍椅上的人惦記。
憑楚王府暗中培養的勢力,保全他們一家人完全沒有問題。
可父王卻不同意,為此還狠狠訓斥過他好幾回。
反觀毫無實權的濟安王府,只要自己不作死,宋帝永遠不會斷了他們的榮華富貴。
可事實證明,人心是永遠不會滿足的。
父王中毒後,楚王府對兵權的掌控遠不及從前,安肅帝對他和父王的疑心卻並未減少分毫。
否則,三年前晉州私糧案後,左楚鈺絕不可能重返朝堂。
而宋國濟安王府也一樣,安穩的榮華富貴並不能滿足他們的野心,偏要跟著左楚鈺一起和宋帝作對。
這趙啟也是夠蠢的,難道左楚鈺做了女皇帝,他還能比現在混得更好?
不過,以他的身份出現在兩國邊界處的小城,並帶著軍隊把燕國商隊搶了,顯然就是趙重熙和司徒箜支使的。
他們夫妻果然沒有讓自己失望,連搶奪貨物這種事情都和自己的想到了一處。
孟主事被慕容離亭的笑容晃得眼暈,趕緊定了定心神︰「攝政王,您要是沒有別的吩咐,小的想回去了……」
慕容離亭本無意為難他︰「去吧,有事本王自會派人去尋你。」
孟主事行了個禮,躬身退了出去。
慕容離亭見那精兵統領還跪在一旁,揮了揮手︰「這次的事情不怪你們,退下吧。」
精兵統領如釋重負,謝恩之後也離開了。
慕容離亭心里一陣憋悶,伸手打開了一份奏折。
剛看了兩行,小廝阿賓急匆匆走進了書房。
「何事?」慕容離亭頭也不抬地問道。
阿賓忙道︰「回攝政王,那位老夫人醒了。」
慕容離亭把手里的奏折一扔︰「隨我去瞧瞧。」
那日他帶人去韻冉宮交割財物,把左楚鈺悄悄帶回了楚王府。
經過這段日子的精心醫治,她像是漸漸有了知覺,卻始終沒有真的醒過來。
沒想到在自己被她的孫子和孫媳暗算了一回後,她倒是醒了!
阿賓不敢耽擱,加快腳步隨在他身後去了客院。
客院中,剛剛醒過來沒多久的左楚鈺腦子一片混沌。
她只記得那一日卓秀蓮親自下廚給她做了早飯。
誰知才剛喝了一口粥,她的後腦就重重挨了一下,之後便再也沒有了知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像是又听見了有人說話、走動的聲音。
甚至還能感覺到有人替她擦身按摩、喂水喂藥,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再後來,她陷入了一個長長的夢境。
在夢中,她一樣中了卓秀蓮的圈套,被困在了一個陰暗潮濕的地牢中。
卓秀蓮每隔幾日總會來地牢中羞辱她一回,順便告訴她一些外面的事情。
在一個極其寒冷的冬日,卓秀蓮又來了。
她那時又凍又餓,幾乎只剩下了半條命。
蜷縮在地牢的一角,她用冷漠決絕的眼神看著牢房外那名身披雪狐皮斗篷,保養得像是只有四十歲的貴婦,心下悔恨不已。
早知如此,當初自己根本就不應該心軟。
卓秀蓮這樣的女人,美、慧、賢、勤,一樣都不沾邊。
卓家破產,她就應該落得一個窮死的結局。
因為自己插了手,竟讓她成為了大燕身份最尊貴的婦人。
大約是她的眼神太過冰寒,卓秀蓮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抱緊懷里的小手爐,翹著嘴角譏諷道︰「讓姐姐久等了,本來小妹是打算十日前就來探望姐姐的,實在是最近這天兒太冷了,懶得出門。
不過,今日卻是個例外。
小妹冒著大暴雪來這里,就是想要告訴姐姐,你那引以為傲的嫡長孫,十日前逃走了。」
在牆角處縮成一團的老婦,渾濁不堪的眼眸中立刻迸發出了亮光。
卓秀蓮見狀,半掩著笑顏道︰「長孫殿下順利逃出了青青的那所宅院後,被一輛飛馳而來的馬車給撞死了。」
左楚鈺直勾勾地盯著卓秀蓮那一張一合的嘴,冷冷道︰「你當大宋京城是什麼地方?在街上打馬飛馳,二十多年前也沒人敢這麼做!」
卓秀蓮咯咯笑道︰「你愛信不信,反正趙重熙沒了,趙雍又只剩下了一口氣,你猜猜看,你和趙雍一手締造的宋國會落到誰的手中?」
和卓秀蓮相處了幾十年,左楚鈺又怎會分辨不出她在說實話還是在撒謊。
她的孫兒,她的江山……
她噴出了一口血,直接暈死過去。
「嗚……」昏迷不醒了好久的左楚鈺極其痛苦地哼了一聲。
在一旁伺候的丫鬟驚喜地湊到床邊︰「老夫人,您醒了?」
因為左楚鈺的身份太過特殊,是以,慕容離亭並未向下人們透露她是誰,下人們只以「老夫人」呼之。
左楚鈺又哼了一聲。
那丫鬟見屋里沒有旁人,伸手在她的胳膊上擰了一把。
借著這一陣疼痛,左楚鈺終于睜開了眼楮。
入目的是一個青色的,沒有半分刺繡的帳頂,和她在韻冉宮用的那個繡著一池碧蓮的精美帳頂完全不同。
感覺到身邊有人,左楚鈺偏過頭,就見一個全然陌生的小丫鬟正滿臉驚喜地看著她。
「老夫人,您果真是醒了!」
大約是好久沒有開口說話,左楚鈺的嗓音有些不自然︰「這是什麼……什麼地方……」
那小丫鬟笑盈盈道︰「這里是大燕楚王府,老夫人稍待,婢子這就去請攝政王。」
楚王府!
攝政王?
左楚鈺心下暗驚。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慕容離亭回京是她邀請的。
不用問也知曉,整個慕容皇室能擔得起攝政王這個頭餃的人,唯有慕容離亭。
自己究竟是昏迷了多久,又錯過了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