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鳳凰兒眼前的,正是那一日司徒三爺在晉州知府衙門查案,閑極無聊時替那位大燕刑部司憲夏津畫的小像。
左邊畫的是圓滾滾肉乎乎的男孩子,右邊畫的是骨骼分明國字方臉,唇上留了兩撇短須的中年男子。
雖只是信手涂鴉,但筆法純熟線條圓潤流暢,畫中人神情也極為生動,一看就是名家手筆。
不用問也知曉,這一幅小像定然出自司徒三爺之手。
鳳凰兒極擅觀察,很快就發現了這兩位畫中人的相似之處。
不過單憑兩幅小像,想要猜出人物之間的關聯實在太難。
究竟是父子、親戚,亦或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她搖了搖頭,不僅看不明白這兩人的關系,更搞不懂父親把這個夾在信中送到她們手中是什麼用意。
這兩幅小像阮棉棉之前見過,除了覺得畫得挺逼真,還有司徒曜此舉特別無聊之外,並沒有太多的感觸。
此時見鳳凰兒看得這般投入,她頓時有些好奇。
把手中那些寫著情詩的信箋攏進袖子,她走到了鳳凰兒身側︰「有什麼問題嗎?」
鳳凰兒指著畫像道︰「這兩個人雖有諸多相似之處,但此時條件不具備,所以卻很難猜出他們之間的關系。」
什麼?!
阮棉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個胖男孩,一個神情肅然的大叔,不管容貌還是氣質都是天差地別。
小鳳凰居然能看出相似之處,還諸多?
阮棉棉咽了咽口水︰「小鳳凰,你……」
她本想問一問那諸多的相似之處都在哪兒。
最終想想還是放棄了。
小鳳凰的那些本事,不是她這個普通人能學得來的。
鳳凰兒笑眯眯地朝阮棉棉攤開了手掌︰「畫像和你手中的那幾張信箋是一起的,想來答案就在信箋中。」
阮棉棉拍了她的手心一下︰「這次你可是猜錯了,信中半個字都沒有提那畫像的事。」
鳳凰兒依舊伸著手。
「你不信?」
「不信!」
阮棉棉無奈︰「你不就是想看信麼……」
「你給不給看嘛」鳳凰兒學著慕悅兒的樣子,扯著阮棉棉的袖子用力晃了晃。
「我真是怕了你了!」阮棉棉做投降狀,取出袖中的信箋遞給她。
鳳凰兒接過信箋一看,頓時啞然。
渣爹為了和棉棉姐重修舊好,也真是夠用心的!
「怎麼樣,我沒騙你吧?」阮棉棉輕笑道。
鳳凰兒仔細品讀了幾遍司徒三爺的四首詩。
半晌後才道︰「果然好詩!」
阮棉棉不以為然道︰「渣男從前最喜歡擺弄這些酸詩,其實最是無用。
依我看比那些肉麻兮兮的情書都不如。」
鳳凰兒听她似乎話中有話,笑道︰「莫非渣爹從前也……」
阮棉棉白了她一眼︰「他從前就像一只驕傲的花孔雀,眼楮恨不能長在頭頂上,別說是我了,誰都別想有這份殊榮。
如今一把年紀還來弄這些,他也不嫌肉麻!」
鳳凰兒有些心疼阮棉棉。
她所說的從前,指的自然是她和渣爹新婚那個時候。
那時兩人俱是年少,想來棉棉姐一定拜讀過不少渣爹的詩作。
而她一定非常渴望才高八斗的新婚夫婿也為自己寫幾首詩。
然而,依照渣爹那事事追求完美的脾性,濫竽充數的事情肯定是不願意做的,所以他並沒有答允妻子的要求。
這也就成了棉棉姐心里的一個疙瘩。
如今不一樣了。
歷經兩世,渣爹對棉棉姐的感情已經深入骨髓,一旦詩興來了,別說四首,就是四十首四百首也不在話下。
可這些情詩是不是來得有些晚了?
鳳凰兒挽著阮棉棉的胳膊,試探道︰「娘,我記得你對我說過,一千多年後的人,三十歲還沒有結婚的並不少見?」
阮棉棉點點頭︰「是啊,三十多歲還在談戀愛的人多得很。」
鳳凰兒笑道︰「那你還糾結什麼?你如今雖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但也只有二十九歲,渣爹也不過剛到而立之年。
反正你們兩人都是重活一世,你就當自己是一個全新的人,遇見了全新的他。
在你心里甚至可以不把我和阿篌當作自己的孩子,放下所有的包袱去和他好好談一次戀愛。」
這番話直入阮棉棉的心,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節奏。
前前後後她算是經歷過三次少女時代的人,可一次完整的戀愛都沒有經歷過。
雖然不影響生活,不影響生命,但說實話真是挺遺憾的。
不如就依照小鳳凰的意思,和渣男談一次?
她心里雖然認可了女兒的提議,嘴上卻不想輕易服軟。
「既然都是全新的人,連兒女都放下了,我為何非要吊死在渣男那棵歪脖子樹上?
找別人談也是可以的嘛!」
這點小心思如何瞞得過鳳凰兒。
她笑道︰「只要娘願意,自然是找誰談都可以。」
「小鳳凰,我知道你心里向著你的寶貝渣爹,何必遮遮掩掩的。」
說罷她的嘴角忍不住劇烈抽搐了一下。
在大宋朝隨便找人談戀愛,這想法實在太瘋狂了!
果真是談戀愛的好時節到了麼?
※※※※
宋燕邊境。
不久前還種滿了莊稼的田地,如今已經徹底荒蕪。
在慕容離亭陪伴下,趙重熙一行人來到了當初皮三兒他們私種糧食的地方。
慕容離亭眺望著遠方,輕聲道︰「長孫殿下,這麼一大片的土地,就這麼荒著,是不是太可惜了?」
趙重熙道︰「是挺可惜的。當初那些人為了把這片地開墾出來,耗費了太多人的血汗。」
幾個月前的在曹州,他是隨著蔣老二父子幾人翻過地的,干農活有多辛苦,他算是有了初步的認識。
然而,同開墾這麼多的土地相比,蔣家菜地里的那點活兒根本不值一提。
宋燕已經停戰,各自都需要休養生息。
沒有足夠的糧食,又何談休養生息?
如眼前這般已經開墾好的,非常平整肥沃的土地,無論怎麼說都不該荒廢。
慕容離亭道︰「你我二人的想法完全一致。想來明年的秋天,這里一定會是一派豐收的景象。」
趙重熙笑道︰「世子這般雅致清貴的人,如今卻在談論農事,反差實在太大,讓人很難適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