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谷雨和梧桐站在一棵大榕樹下閑聊。
正聊到開心處,就見司徒曜拖著沉重的步子出現在院門處。
倆小廝都嚇了一跳,忙斂住笑容一起迎了過去。
他們真是鬧不明白,三爺剛才明明好好的,還說要和夫人一起用晚飯。
怎的這麼一會兒工夫又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慘樣……
「三爺,您這是怎麼了?」倆小廝一人一邊扶住司徒曜,一起問道。
司徒曜看了谷雨一眼︰「照姑娘那邊一切可好?」
谷雨道︰「挺好的。」
「那也罷了。」司徒曜胡亂應了一聲,在小廝們的攙扶下回到了書房。
谷雨一看他的樣子就不像是吃過飯的,大著膽子問︰「三爺,是不是夫人又和您鬧別扭了……」
司徒曜擺擺手︰「休要胡亂猜想,是我還有些緊急公務要處理,夫人那邊晚飯都擺好了的。」
谷雨和梧桐對視了一眼,三爺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當誰不知道呢,夫人要是真擺了他的飯,別說一點子公事,就是十條牛也別想把他拉回來。
梧桐道︰「那小的去廚房取些吃食,三爺用過了再忙吧。」
司徒曜滿心滿嘴都是苦的,哪里還有什麼胃口。
但他轉念一想,自己的身體要是垮了,和上吊服毒抹脖子又有什麼區別?
一日之間被人罵了兩回窩囊廢,再窩囊的男人都該激出幾分血性了。
「去吧。」他沖梧桐擺擺手。
「是。」梧桐小跑著出了書房。
司徒曜又吩咐谷雨︰「把去年王大當家送我的那支百年老山參尋出來,切一些給我泡一壺參茶。」
谷雨滿心疑惑,三爺最重養生,時常說人參不是每個人都適合用的。
尤其是上了年份的老山參,更是不能亂用。
「是,小的這就去。」他不敢多問,應了一聲也朝書房外走去。
司徒曜重重靠在椅背上,只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去御史台就職還不滿一個月,人和事都談不上熟悉。
如果總是請假,他這輩子就休想有出頭之日。
而他要想復仇,要想做兒女們的靠山,就不得不出頭。
且那御史中丞說得分明,讓他明日依舊早些去,所以他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必須早點去。
除卻仕途,復仇的事情也必須加緊。
楊氏那女人一日不除,他就一日無法心安。
簡單用過晚飯後,司徒曜讓梧桐把陳、駱兩位管事請了過來。
「三爺。」兩位管事一起抱拳行禮。
「都坐下說話。」
陳菽和洛衡一並坐在了下首。
司徒曜先問負責打理外事的陳菽︰「去歲離開衢州時,我听王大當家的說,他和幾位江南的大商戶今年四五月間會進京一趟,如今可有消息?」
陳菽道︰「回三爺,王大當家等人五日前已經抵京,他前兒已經差人遞了名帖。
因見您公務太過繁冗,我便沒敢稟告,只讓人去給他們回了禮。」
司徒曜道︰「你明日一早親自跑一趟,去同王大當家約定一下我同他見面的時間地點,盡量安排得早一些。」
「這……」陳菽並不完全明白司徒曜的用意。
王大當家那些人說白了也只是一群商人,地位同自家三爺根本不好比。
當初在江南時,三爺雖然同他們時有來往,其實交情也算不上深。
如今三爺在御史台才剛起步,正是要努力表現的時候,哪里有空閑同王大當家他們周旋。
司徒曜並不想多做解釋,只淡笑道︰「我這里有一筆大買賣,想來他們定然會感興趣。」
陳菽見勸不動他,只好應道︰「是,我明日一早就去尋王大當家。」
司徒曜又道︰「他們既是遠道而來,我也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
你待會兒去把我初到江南時畫的那一套春景圖找出來,明日一並帶過去送與王大當家。」
陳菽心中的疑惑更盛。
那一套春景圖,雖不是三爺最得意的畫作,卻也是被很多人惦記過的。
當初有人出五萬銀子三爺都不肯,怎的這一次……
他不好多問,只能站起身應道︰「是,那小人這便下去準備了。
「去吧。」司徒曜點點頭。
陳菽離開後,他這才把視線轉移到洛衡身上。
「阿衡,待會兒你辛苦一趟,去京城東郊替我買一塊地。」
洛衡和方才的陳菽一樣,完全弄不懂他要做什麼。
他急忙站起身道︰「三爺請說得仔細些。」
司徒曜道︰「你去東郊田家莊尋一位姓石的莊頭,就說想買他手中落霞山南坡的那塊地,價格隨便他開。」
啊?洛衡驚呆了。
他雖然沒有去過落霞山,但一听三爺說的是南坡的一塊地,忍不住就想提醒幾句。
「三爺,您就算是想要置辦田產,京城附近有多少好地買不得,何必買山坡地?」
司徒曜道︰「我自有用處,你趕緊準備一下便去吧,待會兒城門關了就麻煩了。」
「是。」洛衡也走出了書房。
谷雨見兩位大管事都走了,吩咐梧桐提著參茶走了進去。
「三爺,您要的參茶。」
「擱那兒就好。」司徒曜指著書案上他平日里放茶壺的角落。
梧桐把參茶放下,十分規矩地立在旁邊。
司徒曜又道︰「谷雨,你去把我那副芙蓉圖尋出來。」
谷雨不明白他想做什麼,道︰「三爺說的是那年回京述職時作的那幅?」
「就是那幅,去拿來。」
谷雨不敢有異議,忙去一旁的卷缸中把司徒曜說的那幅畫尋了出來。
「三爺。」他把卷軸端端正正地放在書案上。
司徒曜輕輕打開卷軸,一樹清麗無雙的芙蓉映入他的眼簾。
片刻後他又合起卷軸,不舍地在掌中摩挲了一陣。
最終他還是一咬牙把卷軸塞給谷雨︰「明日一早你把這芙蓉圖送去尋芳閣,交與那里的晚香姑娘。」
谷雨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尋芳閣?晚香姑娘?
他伺候爺那麼多年,怎的從來沒有發現爺有這樣的喜好?
梧桐則是險些被口水嗆到。
今日這場景,他怎麼看怎麼眼熟。
半年前在汾州,長孫殿下讓袁真人去襄陽的會春閣給那柳飄絮贖身。
今日司徒三爺讓谷雨去給尋芳閣的晚香姑娘送禮。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