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棉棉和鳳凰兒離府的第二日,司徒曜就讓洛衡把工匠們請到了成國公府。
因為不想同司徒家的人多做糾纏,他吩咐谷雨和梧桐把他用慣的東西搬到了三房。
工匠們進府後,他又讓他們在圍牆上開了一個小門,以方便出入。
司徒惲听說了這件事後又暗暗生了幾日悶氣,但也無可奈何。
因為距離兩國使團入京的日期越來越近,司徒曜手頭要處理的公務也越來越多。
幾乎每日都是天不亮就出府,天快黑了才回來,可以說是披星戴月。
饒是如此,他依舊偷空給妻女尋了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兒,就等著休沐的時候親自送去田莊。
一晃半個多月過去了。
這一日他又是天擦黑才回來。
剛一下馬車,就見新開的那道門附近似有一道人影。
司徒曜並不在意,轉頭吩咐身後的梧桐︰「仔細些,別把紙鳶給弄破了。」
「知道了,三爺。」梧桐暗暗吐了吐舌頭,小心翼翼地把車里的兩個紙鳶拿在手里。
自從主子去了田莊,他重新被司徒三爺啟用,繼續從前伺候筆墨的差事。
當然,除了伺候筆墨之外,陪著三爺四處淘換小玩意兒也是他如今最重要的任務之一。
就好比這兩個紙鳶。
在他看來除了手工精巧一點,和尋常的那些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可司徒三爺愣是為了它們浪費了一個多時辰,連晚飯都沒顧上用。
司徒曜卻覺得這一個多時辰的「浪費」非常值得。
因為制作紙鳶的是一位早已經收山的老匠人。
如今他每年只依照自己的喜好制作為數不多的幾個紙鳶,而且從來不賣,只贈予他覺得值得的人。
他今日花費一個多時辰就得到了這麼兩個,已然是運氣極佳。
再過幾日便是上巳,趁著休沐他便可以去田莊里同妻女相聚。
屆時便可以帶著箜兒放紙鳶……
司徒三爺越想越高興,走路幾乎都帶著風。
然而,不等他邁進門里,方才那道人影卻攔住了他的去路。
「三爺請留步。」
司徒曜凝神一看,原來是司徒照的大丫鬟落霜。
他頓住腳淡然道︰「何事?」
落霜沒想到三爺的態度竟會這般冷淡,心里一陣酸澀。
果然那些人的話一點沒錯,三爺真是變了。
她不敢耽擱,忙道︰「我們姑娘請三爺撥冗去璞萃園一趟。
司徒曜一陣心煩。
司徒照是他唯一的嫡妹不假。
可一個二十多歲尚且待字閨中的姑娘家,大晚上的同兄長單獨會面,難道她就不覺得很不妥當麼?
他擰著眉道︰「你回去告訴阿照,今日太晚了,有事兒明日再說。」
「三爺。」落霜跪了下來︰「您最近一直早出晚歸……奴婢求您去一趟吧。」
司徒曜真是不想搭理落霜,但又怕她鬧將起來有些事情不好解釋。
他轉頭對梧桐道︰「你先回去。」
梧桐拿著紙鳶離開了。
司徒曜也不搭理落霜,一甩衣袖朝國公府側門處走去。
落霜忙站起身追了上去。
大約一刻鐘後,兩人來到了璞萃園。
司徒曜抬眼看了看自己親筆所題的匾額,又是一陣心塞。
司徒照尋他的目的,真是不用猜都能知曉。
無非還是為了她的親事,確切地說是為了韓禹。
可這種事情尋他有什麼用?
他既不是韓禹的爹,也不是司徒照的爹,難道還能替他們倆把婚事定下來?!
「三爺……」見他又不動了,落霜在後面催促了一聲。
司徒曜沒好氣地嗯了一聲,抬腿走進了院門。
剛走了幾步,耳邊就傳來了一陣幽幽的琴聲。
纏綿而淒婉,是司徒照一貫的風格。
兩人循著琴聲走到了偏房門口。
落霜輕輕把門推開,躬身道︰「三爺請。」
司徒曜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從前他還覺得阿照的琴技始終突破不了瓶頸,是因為不肯努力。
如今看來竟是錯了。
阿照差的不僅僅是努力,更是眼界和閱歷。
她在內宅里待得太久了,所思所想全都月兌不開閨閣情思那一套,如何能體會得出曲子里的深意?
尤其听過阮氏那一日激昂大氣的演奏之後,他越發覺得這樣的琴聲寡淡無味。
听見門口的動靜,司徒照收住勢,琴聲戛然而止。
「三哥。」她站起身迎上前來。
司徒曜不想繞彎子,直接開口道︰「阿照,這麼晚了尋我有事兒?」
司徒照沖落霜使了個眼色,這才把他引到一旁落座。
見落霜退出了偏房,司徒曜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三哥。」司徒照坐在他下首︰「你回京都兩個月了,咱們兄妹還沒有在一起好好說過話,今日可算是把你等來了。」
司徒曜一陣頭痛︰「阿照,三哥如今是什麼樣的情形你應該知曉,眼看著兩國使團就要到了,我哪里有那麼多的空閑。」
「是麼?」司徒照撇撇嘴︰「你沒有空閑同我說話,卻有空閑去給三嫂和六丫頭四處淘換小玩意兒。」
「阿照!」司徒曜的聲音驟然冷了下來。
司徒照見他像是要生氣了,忙道︰「我不過就是發幾句牢騷而已,三哥這幾年變得我都快不認識了……」
「你不說我可要走了。」司徒曜作勢就要站起身。
「我說,說還不行麼」司徒照拽著他的衣袖︰「我就是想問一問你,三嫂什麼時候回府?」
听她問起阮氏,司徒曜倒是有些意外︰「你沒看見三房那邊依舊是一團糟?怎麼著也得等工程結束了她才能回府。」
「可我……她明明答應過幫我忙的……」
「什麼忙?」
「就是……」司徒照的嘴唇動了動︰「我的親事。」
「你的親事?」司徒曜驚嘆于妹妹的直白。
但他絕對不相信阮氏會去這趟渾水。
韓禹不是尋常的小官吏,他的親事誰都不好沾手。
更何況其間還夾雜了皇室爭斗。
阮氏再不聰明,也不會看不出這里面的門道。
司徒照啞著嗓子道︰「去年三嫂去汾州之前答允過要幫我達成心願,可半年過去了,我又長了一歲,究竟成與不成,她總要給我一個說法吧?」
「你確定你三嫂答允過這樣的事情?」司徒曜目光微閃。
「這……」司徒照微窘︰「反正她當時沒有拒絕,我就當她答允了。」
司徒曜真是想照著腦袋給她一巴掌。
他強壓著怒火道︰「你想嫁的人是韓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