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嬤嬤和秋意的想法同盧氏不謀而合。
她倒不在乎兒子是不是變得「俗氣」,就怕兒子這幾年在外為官學壞了。
大宋各級官員的俸祿具體是多少盧氏不清楚,但心里大概也有個數。
像曜兒這樣的外州通判,一年的俸祿也就是一百多兩銀子。
可手里這張銀票。
五萬兩!
著實不是個小數目。
不吃不喝二十年也只能勉強湊夠一半。
以盧氏的出身,五萬銀子自是不至于嚇到她。
讓她受驚的是曜兒方才的話。
銀子是他自己掙的。
不是她小心眼,曜兒雖然孝順,但也絕不會把所有的家底掏空了來孝敬她。
這五萬銀子不過是曜兒這些年所掙的錢當中的一小部分。
她把銀票對折起來,凝視著司徒曜的眼楮︰「曜兒,你老實對娘說,是不是拿了……」
司徒曜忙道︰「兒子是什麼人娘應該清楚,這錢真是兒子掙的,每一文都清清白白,娘只管放心收下。」
盧氏眼窩有些酸酸的,這傻孩子八成是去賣字畫了。
除了這個,她實在想不出他還能有什麼掙錢的營生。
她的嘴唇抿得緊緊的。
如果自己還是從前大燕平西侯府的嫡女,所有糟心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而導致她落到如今這般田地的那些人……
燕國先皇端康帝,十幾年前便已經駕崩。
大宋濟安王,當今聖上的小叔叔,也是她的姐夫,同樣故去了好些年。
還有就是她的長姐,如今的濟安王太妃趙盧氏。
其實細細想來,端康帝和先濟安王也只能算是幫凶。
真正的罪魁禍首其實是她的長姐。
如果當年她不要被濟安王吸引,平西侯府就不會被牽連,端康帝也就不會一怒之下滅掉她們整個家族。
可她明知長姐是罪魁,這些年卻一直不忍心去恨她。
畢竟整個盧家只剩下了她們姐妹二人,不能再起內訌了。
盧氏把銀票認真地對折在一起,欣慰地看著司徒曜︰「這是娘收到的最好的禮物,謝謝曜兒。」
司徒曜道︰「娘,兒子還有一事不明。」
「說吧。」
「就是幾個月前阮氏受傷的事兒,您和父親在信中只是一筆帶過,兒子想要知道實情。」
「這……」盧氏又一次愣住了。
不是不可以把事情真相告訴曜兒。
只是他一旦知曉是莫老賤人指使人對阮氏下的黑手,說不定就會把事情鬧大。
而他即將去吏部上任,那莫老賤人的弟弟又是吏部左侍郎,恰是他的頂頭上司。
萬一……
司徒曜疑惑道︰「娘有顧慮?」
盧氏苦笑道︰「這件事就是三房從前的下人們做的。實在是你媳婦手里那些金子太過扎眼了。
那時候傳出燕軍即將攻城的消息,咱們府里也是亂成一團麻,那些個賤婢便起了歹心。
如今她們已經全都得到了懲罰,你媳婦的氣也基本消了,你看……」
這些話司徒曜當然不會相信。
下人們有幾個膽子敢對主子下黑手?
這件事就算真是她們做的,那也一定是有人指使的。
而府里不願意見三房好,又讓娘心生顧慮的人,除了老二和他姨娘還能有誰?
這件事他絕對不能忍!
他暗暗握了握拳,不動聲色道︰「那這件事兒等阮氏回來兒子再去問她。時辰不早了,娘快去歇著吧,明日兒子再來陪您說話。」
盧氏見他神色自若,倒也沒有多做懷疑。
她柔聲道︰「你趕了半個多月的路一定疲累之極,也趕緊回屋休息。最近這幾日還有得忙呢,咱們娘兒倆今後便在一處了,有多少話說不得。」
「是。」司徒曜又給盧氏行了個禮︰「那兒子告退了。」
「去吧。」盧氏擺擺手,含笑目送兒子離開。
「老夫人。」唐嬤嬤見司徒曜的背影已經看不見了,忍不住喚了一聲。
盧氏捏著手里的銀票晃了晃︰「你們倆想問這個?」
唐嬤嬤和秋意一起點點頭︰「三爺變化實在太大了。」
盧氏笑道︰「知道掙錢就說明他真的長大了,我這個做娘的難道不應該高興?」
唐嬤嬤和秋意恍然。
可不是麼,會掙錢的兒子比只會花錢的兒子強了何止一百倍。
金銀本非俗物,只要不做那種鑽進錢眼兒里就拔不出來的人就行。
再說司徒曜,離開春茂堂後他那張俊臉瞬間變得陰沉沉。
以他的身份,這個時辰自是不便去尋莫老姨娘,但去找自家的「好二哥」敘敘舊卻是理所應當。
好歹他們二人在兄弟中間年齡最為接近,打小兒幾乎是一起長大的,多年不見面總是有好多賬要結清楚的。
司徒明以為這世上只有他一個聰明人?
以為某些情緒他掩藏在內心深處自己就看不出來?
自從阮氏嫁入國公府,司徒明的眼神就一直偷偷圍著她打轉。
只不過他並沒有做出任何逾矩的事情,自己也不好同他計較罷了。
就算阮氏並非自己喜歡的那種類型的女子,但她既然已經是自己的妻子,就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覬覦。
尤其是司徒明!
他加快腳步朝二房居住的院落走去。
司徒明是司徒家的男人,自然也不是什麼專一的好丈夫,他身邊的侍妾和通房的數量是四兄弟中最多的。
換句話說誰也不清楚他晚間會歇在哪個女人的屋里。
但這麼點小事自是難不住司徒曜,他很快就從一名下人口中打听到了司徒明今晚的動向。
桂姨娘屋里。
司徒曜挑了挑眉。
司徒明那廝到也是個長情的人。
桂姨娘和他身邊的蘇白雲娑一樣,也是自小就在少爺們身邊伺候的丫鬟,
長大之後也一樣成為了他們幾兄弟的通房。
桂姨娘的年紀比蘇白雲娑還大了一兩歲,今年大約三十四五了。
姿色也一般,比蘇白雲娑差遠了。
司徒明身邊那麼多的年輕水靈的小妾,居然還能想得起來桂姨娘?
不過這樣也好,換個新人他還找不到方向呢!
司徒曜邁開長腿,一路朝桂姨娘的小院走去。
司徒明和司徒曜不一樣,他常年同生意人混在一起,幾乎每日都有應酬,哪里會在意什麼養生之道。
每日晚間倒也回府安歇,但一般睡得都很晚。
今晚也不例外,雖然去了桂姨娘屋里,這個時辰卻還沒有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