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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蠡見文種這般,心下直覺不好︰「可是那鄭旦或東施出了什麼事兒?」

文種點頭,道︰「那東施,家中起火。容貌盡毀。」

範蠡一驚,坐直了身子看著文種。

「所以這一次,我大概不能答應你的要求了。」文種又道。

範蠡面上嚴肅,抿著嘴沒有回話。

東村的大火之後,整個苧蘿村都人心惶惶。人家戶一到了晚上,都盡量不再點燈。特別是家中有頑皮孩子的。

東村的施家已經燒成了一片廢墟。西村的施家幫著操辦了東施家的喪事。

東施母一下葬,施母就準備將東施接到自己家來養著。東施如今整個人都廢了,也只得答應。

施母給東施收拾了一個屋子,每天除了浣紗就是照顧她。

東施在火災的第二天夜里就醒了。卻沒有再說一句話。有人說她大概是舌頭被燒壞了。

每天除了進去給她送藥喂飯的施母,誰也不見。

施夷光本想去問問走水當夜當地發生了什麼事,她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可見東施這樣,除了施母誰也不見,且一言不發的模樣。她也不好再去問當夜的事。

東施就這樣將自己關在了那一件小屋子里,再未踏出過一步。

……

……

範蠡再來的時候,身邊沒有跟著文種。他只身一人來到施家院子外。施母在院子打著施夷華尻子。他剛剛在小河邊玩水,整個人踩空掉了進去。幸好施母正端著紗從山上下來。便急急地把施夷華給撈了出來。

撈出來就是一頓打。

看到範蠡來,施母放下了手中的掃帚,站起身子看著他︰「範大夫?」因為剛打完還有些氣喘吁吁。

施夷華沉著母親說話的空檔,將眼淚鼻子一抹一溜煙跑了。

範蠡沖著施母行了個禮,道︰「我來找西施姑娘的。她可在?」

「西施她現在正在教學呢。」施母喘了口氣︰「你要不在家等等她?」

範蠡聞言,道︰「不用了,我去學堂找她便是。」

說完,便問了施母學堂的位置。然後向著學堂走去。

學堂里傳來稚童的聲音,籬笆外種著的大樹隨風飄搖。籬笆里面圈著一個鵝圈,里頭養著一直到大白鵝。

因為夏日炎熱,學堂的門打開著。

範蠡站在籬笆外的樹下,看著學堂里教著大字和聖人言的施夷光,目光溫柔。

她總是不同于一般的女子。所以不管是誰,不管是何時,總是能一眼看到他。少禽也不例外。

施夷光早就看到了外頭站著的範蠡,長身而立。一身淺藍深衣,頭發宛成髻,用牛骨笄別著,玉樹臨風。

但她當做是沒有看見,依舊上著自己的課。臨到了下課,又過了個把時辰。散了學,施夷光收拾了學堂,然後這才關上門走出院子。

範蠡等在門外,縱然夏日的悶熱讓他早出了一層薄汗,卻依舊沒有絲毫生氣。

「你每日都要來上課麼?」他問。

「嗯。」施夷光應聲,態度淡漠疏離。

範蠡看著她,抬著手模了模頭上的汗,曬得發紅的臉頰有些燙。他跟在施夷光後面走著。

施夷光走在前面,好一會兒沒听到後面的聲音。便站住了腳,轉頭看向他︰「你來找我作何?」

範蠡跟著停住腳步,看著她。

「你喜不喜歡山里生活?」範蠡突然問道。

「怎麼,你要帶我去深山老林里隱居?」施夷光反問,說著,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勾起一抹譏諷。

這譏諷刺的範蠡生疼。他眼眶一紅︰「嗯,我辭官,帶著你去山上隱居,听雨起,枕風眠。跟著清風綠水,向陽而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拋卻世間煩惱憂紛。可好?」

施夷光轉過身子,認真地看著說話的範蠡。

「你在說笑?」看著莫名其妙紅了眼眶的範蠡。施夷光覺得奇怪,又矯情。

因為自己拒絕,所以格外認真?

所以前世她壓根兒就不該對他百依百順麼。

範蠡看著施夷光,目光堅定︰「若你答應,我便向大王辭官。」

施夷光看著範蠡,那認真的神色絲毫不摻雜一點兒算計和遲疑。她轉過頭,悠悠道︰「真是犯賤。」

「犯賤?」範蠡听不懂這話。

施夷光沒有回頭,繼續向前走去,嘴中道︰「可惜了,就算是朝天背地的日子,我也不想跟你過。」

範蠡腳步一滯,看著面前女子的背影。感覺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那你想要什麼樣的生活?」範蠡道。他抬起沉重的腳步,緩緩跟上。

「不管要什麼樣的生活,都不想有你。」施夷光道。

範蠡停住腳步,看著施夷光。垂在身旁的兩只手發著抖。

听到身後沒了聲響。施夷光也跟著停下了腳步。她轉頭看著面色蒼白如紙的範蠡,粲然一笑︰「除非你當我男寵。」

範蠡看著施夷光的笑,美得驚心動魄。像是七月流火時節的艷陽,晃得他快要窒息。

「這樣,你會願意跟我一起麼?」他听到自己沙啞的聲音。

施夷光聞言,臉上的笑淡了淡。她看著範蠡,道︰「是男寵呢。不是我願不願意跟你一起,而是我願不願意讓你,跟著我。

當然,隨時可拋棄。」施夷光又補充道。

範蠡定定地看著施夷光。好一會兒,看著她認真地道︰「好。」

施夷光臉上的笑完全消失。她木木地看著範蠡,面無表情。見他篤定又認真的模樣。一瞬間意興闌珊。

她也是個賤人。拋棄她時,她愛得寧願為他死。為她可以放棄一切,甚至放棄自己的信仰和道義以及尊嚴時。她又覺得索然無味了。

「哦,那我現在就拋棄你好了。」施夷光說道。轉身離去。

男寵嘛,說了隨時可以拋棄的。

範蠡呆滯在原地,看著施夷光毫不留戀離去的背影。從心口蔓延的疼痛讓他全身發軟,幾乎不能呼吸。

旁邊走出來一個年邁的老者,看著範蠡又是心疼,又是不解。

「你又何必這樣呢?」文種語重心長地道。

他本是背著文種出來找西施的。

听到突然冒出來的文種的聲音,範蠡沒有轉頭,也沒有驚訝。只靜靜地看著施夷光離去的背影。

「這是我欠她的。」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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