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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夷光下山剛下山,就看見站在院子外面吃著桑葚的文種。

她走過橋,看著文種。看也不看,便擦過他走進了院子。

文種手里拿著桑葚,只是面帶笑意地看著施夷光。似乎一點兒沒有在意她的失禮。他轉著頭,看著走進院子,然後開始磨刀的西施,神色晦暗難明。面上依舊帶著笑。

片刻之後,旁邊又傳來聲音。文種轉頭,看著從山上下來,一臉蒼白的範蠡。

他卻是一點兒不意外。將手里的桑葚遞給走近的範蠡︰「嘗嘗,很甜的。」

範蠡木然地搖了搖頭,沒說話。只抬起頭看向院子里西施的背影。

「被拒絕了?」文種問道,話語卻沒有一絲疑惑的意思。

範蠡沒有回話,越過他走進了院子。坐在屋檐下,眼神一挪不挪靜靜地看著施夷光。

施夷光當做不知,低著頭一臉平靜地磨著手里的刀。霍霍作響。

施母從灶房里不時瞟一眼,看著一直靜望著施夷光的範蠡,很是滿意。對于自己女兒的美貌,她還是非常有信心的。

天色暗了些許。施母端著飯菜擺起來。鄰村有人治喪,施父去了鄰村幫忙。晚飯不回來吃的。于是施母招呼著幾人用了飯。

當著施母的面,施夷光還是跟著範蠡說著話,範蠡有些沉默,卻依舊面上緩和,不時點頭應聲,認真的听著。

夜飯之後,範蠡和文種向施母和施夷光告了辭。他們住在地方官員里君之處。

施母笑盈盈地送著兩人出了門,然後站在院門口目送著兩人走去。目光落在伸長修長挺拔的範蠡身上。臉上滿意至極。

「光兒,你覺得範大夫如何?」施母問道。

施夷光站在旁邊,看著範蠡的背影。雖然旁邊有人一起,但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孤寂。

「尚可。」她回道。

「哪里是尚可。」施母回過身子,笑著道︰「明明就是好得不得了。」

說完,轉身走向灶房開始準備收拾碗筷,嘴中還不自禁地喃喃道︰「就是楚國呀,太遠了些。不過他是越國大夫,該是會一直在越國呆著吧。哎,就這點兒不好……」

施夷光還站在院子門口,看著嘀嘀咕咕走進了灶房里開始收拾的施母。然後回過了頭,看著走在鄉道上越來越遠的兩個身影。

一個拒絕就好了。還有一個嘛,當年堅定不移的要她入吳宮的人,今生她這般待人處事。然後呢?

夜將深之時,施父終于回了來。

他洗漱之後進了屋中,屋中亮起油燈。光亮透過窗戶紙映照出來。(注1)

施夷光躺在床上,睜著眼楮看著黑  的房屋。听著旁邊屋子的幾不可聞的聲音。

她靜靜地听著,緩緩地睡了過去。

而在施母施父低語的夜里,里君家的兩位上大夫也是還沒有睡覺。

文種和範蠡坐在里君安排的屋子里,對案兩邊的兩人相對而坐。

「十個人選如今都已確定,明日便可回報大王。」文種道。

範蠡沉著臉,听著文種的話,搖頭︰「我說了,這十個人中不能有她。」

「為何不能?」文種似是沒有想到範蠡這般堅持,不禁疑惑︰「她姿態氣度皆是上層,且為人冷漠,善于偽裝。這樣的人拿來當劍,才是最鋒利的。」

範蠡依舊搖頭︰「不可。」

「為何不可?」文種皺眉︰「少伯你總要給我一個理由。」

範蠡低著頭,看著桌案。道︰「她生性冷漠,必不能得吳王喜愛。」

「你非吳王,怎知吳王不喜?」文種反問。

「你非我,又怎知我不知吳王喜或不喜?」範蠡抬頭看著文種回道。

文種訝然,看著範蠡。半晌,搖頭嘆氣︰「少伯,我並不是與你爭論。我只是想要你知道,在我看來,她是最適合進吳宮的人選。」文種說著,看著範蠡張嘴又準備拒絕的樣子,趕緊又道︰「少伯,你莫不是忘了我越國的仇恨了?

你莫不是忘了大王和王後為人奴為人婢的奇恥大辱了?

你莫不是忘了當年大王屈居人奴償人」文種說著,聲音戛然而止,怎麼也說不下去了。每每想至此,文種便難以言說,心中盡是悲憤。

範蠡抬頭,看著欲言又止的文種。

「越國這般大,天下女子何其多?為何偏偏要選她一個?」範蠡看著文種道。

這是他一直想問的。

文種听到範蠡這話,無奈地道︰「少伯,你我走過越地千里,不過尋得女子八人。可如今遇見她,你覺得這八人和她相較,難道能比?」

範蠡看著文種,沒有作答。

「論相貌,她姿色天下幾人能及?論才情,呵,將才我去了苧蘿村中一轉,打听了她。她竟是村中夫子。你見過那個女子為夫子的?且里君說了,她屋中書籍成丘。談吐皆是不凡。這樣的人若不用,該有多可惜啊!」文種看著範蠡,說地捶胸頓足。

範蠡听完,看著文種。

文種期盼地看著他,無比希望他能松口。

良久,範蠡搖頭。

「少禽,唯她。我不能放。」

文種看著範蠡堅定的模樣,眼中情緒連波動都不曾,他甚是不解︰「為何啊!你與她只有一面之緣,若真只為報恩。可以許她其他啊。她母親父親皆可請封來答,為何非得是成親呢?」

範蠡看著文種,眼中若有所思。又過了片刻,才緩緩道︰「少禽,為了家國道義,我放棄的東西太多了。唯獨她,我不想放開。這一次,任我一回罷。」

「況且,當年我已經許期。」範蠡又道。

「不過一眼,何于深情至此?」文種想不通,甚至于有些火上頭。少伯從來都是以大局為重的,為何此時卻如此執拗。

範蠡看著文種,認真地點頭。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眼神柔軟︰「少禽,不要說了。她我是一定不會放開的。」

文種看著範蠡的模樣,深知自己不論如何說面前的人都是听不進去的。

「如此,那就問她罷。」文種道︰「讓她自己選擇,是跟你一起,還是進吳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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