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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八章 喜上加喜

有了朱常安在前邊做對比,朱常哲此刻獻上的禮便更顯出挑。

細細瞧去,不管那玉質大桃還是滾了一桌面的小桃,都是精巧細致,可人至極。太後抓了兩只小壽桃在手中便愛不釋手。

看得出,對于自己給出的壽禮,太後很欣喜,眾人很驚訝,皇子們很嫉妒,所以,朱常哲很滿意。

「稟皇祖母,此為百壽桃!大桃內裝九十九小壽桃,共計百桃。取自整一塊和田玉料,同根同源。寓意多子多福,百子百壽,哲兒恭祝皇祖母福壽無疆,大周繁盛延綿!」

「好好好,你有心了。你的心意哀家感受到了,最近時日你也辛苦,萬事都辦得妥妥帖帖哀家還未謝你。以後好好輔佐你父皇!

這桃兒精巧,哀家都未瞧出機關在哪兒。這設計不易,打造不易,要找到這麼多顏色統一還帶粉的玉石也不易吧?」

「皇祖母千秋是子孫之福,更是大周之福。何來辛苦之說,這桃兒是孫兒三年前開始……」朱常哲正說著,卻發現有異聲傳來。「準備,孫兒親手設計,派人前往北疆尋找合適的和田美玉,並找到了千機手張良與雕刻大師……」

朱常哲的面色漸漸僵硬。

太後的視線已不在他身上。

不,這個主亭中大部分人的視線都不在他這兒了。

他住了口也沒人在意,無人在听他說話。

他循聲望去……

隨後,蟒袖下的拳頭握了起來……

作妖的是王。

程紫玉與文蘭可從頭到尾看得清楚。

王是朱常安這個四皇子唯一的正經家眷,自然也在這主亭里入座的。而王因著身份,只能坐在了外圍,于是同坐外圍的程紫玉她們所在這個角度倒是將經過看得完整。

而王身邊坐著的,是聖上在揚州新收卻還未立名分的那兩位小姐。

從五皇子上場,王便異樣了。

這個時機,可以說很微妙了。

一道魚翅剛上來不久。

只見王端著那五彩雲龍碗盞,只淺嘗了一口便開始按住了胸口,似乎很不舒坦。她的舉動馬上引起了身旁那兩位小姐的注意。

兩位小姐離開揚州後便人生地不熟,看王算是老鄉,還指望著入京後王能對她們多加照拂,而王也得了朱常安的示意先與這兩位將來榮寵非凡的小姐打好關系,所以這三人最近的互動不少,關系也是突飛猛進。

這會兒見王不舒服,兩位小姐自然表現得尤其關心。

王似胸口翻涌,捂住了口。

她幾次三番強忍嘔吐。

終于,憋不住的她還是手中碗一翻,帕子捂嘴干嘔起來。

碗盞雖沒有落地,卻滾到了桌面。動靜不大,卻也足夠引起周圍一圈人的注意了。也不巧,那碗魚翅偏有一半還翻到了田小姐身上。

田小姐頓時變了面色,今日這種場合,衣衫不整怎麼行?她趕緊起身前往更衣。

然而花容月貌的田小姐走到哪兒都是一道風景,哪怕她小心翼翼後退,依舊引來了關注。

而很快,眾人的注意力便從她身上轉移到了面色發白,捂住口鼻,正犯惡心被石小姐撫著後背的王身上。

不舒服?犯惡心?翻的是魚翅?……

不少女眷面面相覷,已有了預判。

「該不會是……」

「御醫呢?快請來瞧瞧王側妃這是怎麼了?」

「瞧著王側妃這幾個月豐腴了不少,會不會是……」

眾人開始竊竊私語。

接下來的一切順理成章。

隨侍的御醫匆匆上前把脈,隨後連連道喜。

這個喜脈,來得剛剛好!

程紫玉呵呵一笑,王啊王,到底還是耐不住了!

這下好,幾家歡喜幾家愁嘍!

朱常安,一臉錯愕,顯然是措手不及。程紫玉了解他,一看他這面相便不是假裝。也是,前世他可是斷子絕孫的,想來這會兒得被這驚喜砸暈了吧?

昭妃則捂住了嘴,看看王,再看看兒子,一臉復雜。她只想在最快時間盤算出王此刻報孕是利大于弊還是弊大于利?

于是很詭異的,這會兒應該反應最大的「夫婿」和「婆母」都沒有表現!

而王……戲很足!

事實證明她自己一個人,也能撐起戲台子。

她先是和朱常安一樣,一臉愕然,然而素手捂臉,隨後喜極而泣。

唇在顫,淚在滾,人在抖,將帶著期盼,充滿驚喜,不敢置信,很是感恩的準母親形象表現得入木三分。

大概是前一段時間的極力掩飾太辛苦,她的眼淚滾成線掛下來,真摯非常,叫不少人都動容了。誰能想到一切在她預謀之中,誰又能料想她在演戲,而這場戲她已演了太久。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賀喜太後娘娘,恭喜四皇子,王側妃娘娘有喜了!確確實實,胎像穩固,胎像康健,胎像極好!今日千秋大喜,又逢側妃娘娘探出喜脈,可謂雙喜臨門,喜上加喜。此乃皇室之福,大周之福!天佑大周,福壽綿長!」御醫歡喜跪地,好話連連,只等領賞。

「好!好個雙喜!賞!沈御醫大賞!」皇帝哈哈大笑。

「對對對!」太後從腕上褪下了一只平安鐲,「去,去給王側妃戴上。喜上加喜好,哀家許久沒這麼高興了,如意,一會兒把哀家房里那尊金佛給王側妃搬過去!王側妃,有什麼需要,你只管跟哀家提。」

王誠惶誠恐,急急擦著眼淚跪地磕頭。

「臣妾不敢,臣妾受不起……」她賭對了!太後高興,這還是太後第一次正眼瞧她。

「快扶她起來!」太後笑得歡。「沒什麼受不起的!你人手夠不夠,不夠的話哀家給你指個老練的嬤嬤過去。」

王自然再次婉拒。

「你是個有福的,你這孩兒也是有福氣的!哀家高興,你就不用拘泥了。哀家免了你的跪禮,好好保重身子,將來誕下孩兒哀家再行賞賜!」

「是!多謝太後娘娘!」

王識相,太後雖免了她禮,可她還是再次跪拜磕了頭。

她很高興,這次,她垂下了幾滴歡喜的淚。

她得到了太後的承諾,也就不枉費她的一片苦心了。

太後這麼說,大概是會庇佑她的孩子了。只要孩子能生下來,她再想法子把孩子寄養在太後那兒,她這一生也就算圓滿了!若將來她也可以母憑子貴,像程紫玉一般跟在太後身邊服侍,倒也不錯!她賭對了!

太後表了態,皇帝自然也不好落下,又賞了金銀玉石和一大堆的藥材給王。

另一邊的朱常安卻是叫皇帝啐了一聲。

「安兒,你莫不是樂傻了吧?還不給太後謝恩?」

朱常安這才清醒過來。

他的確是呆怔住了。

今早,前去給太後祈福的路上,他還抱怨王準備的那份壽禮輕了。

「爺,不用愁。送什麼都不打緊,妾身另外還準備了一份壽禮。待到出手時,無人還會記得先前爺您送了何物。」當時的王一臉把握,渾然不在意他的不悅。

朱常安听完這話嗤之以鼻,並未放在心上。

他到這會兒才懂。

王沒騙他!

竟是這樣的一份天時地利人和的大禮,的確是他完全沒想過的。

他……有後了!

真的嗎?

這一世,他可以有後!

他恍惚間又想到了前世,剛娶程紫玉的那兩年,她年紀小,他們也沒急著要孩子。府里倆陪房肚子沒動靜他還以為是因著他去的少的緣故。直到婚後第四年,坊間突然開始流傳他有暗疾。

他急急暗地里找大夫看診,得到的答復是,他被下了藥而導致不育。他沒法子,唯有安排了妾室假孕,以期一邊治療,一邊堵住悠悠眾口。再後來,在他臨死前,程紫玉告訴他,她在他被絕育前已懷上了身孕……呵呵,哪有那麼巧,那孩子一定是李純的,一定是!……

此刻,王有孕了!

這是他的孩子,是他的!

朱常安紅了眼眶,撲通跪地,叩拜謝恩。

皇帝看他這麼激動蹙了蹙眉,太後卻以為他重情義反而笑了笑。

「御醫能把出脈象來,已有兩個多月了吧?」太後又問了句。

王滿臉是戲,手指微動,似在掐算。

「約有三個月了。」王咬唇嬌羞看了朱常安一眼,後者這才想起來,的確,自從文蘭出現後,他便幾乎沒怎麼踫過王了……

「嗯!」誰也沒發現,太後的笑微微收了一些。

「胡鬧!自個兒的身子要多注意點,兩個多月都不知道,你以後要做母妃了,切不可糊涂了!」

太後在後宮沉浮幾十年,自然猜到王或許帶了些小伎倆。這樣的事,女子都盼著當心著,月信來沒來總該知道的,哪里真會糊涂?

太後心下一嘆,這便是宮中女子的苦了,她經歷過,所以她不怪王欺瞞。這王想來是恐胎兒被害所以一直掩著到胎穩,又怕胎兒被人惦記所以選了今日暴露。

罷了,難得還有人真把她放在眼里,上前來求庇佑,那她便抬舉一番。

「你雖為側妃,可安兒府上沒有正妃,你這個側妃以後得穩重些,多操點心,為安兒分憂,也是你自己和孩子的福氣!」

「是!多謝太後娘娘提點。」王再拜了一次……

皇後笑了,面上如沐春風,可手指卻顫了顫。糊涂?哼,王這一招瞞天過海,倒是把她也給耍了,自己幾個月來對她的庇護,倒是喂了白眼狼。

不過皇後還是強擰了表情,也跟著賞下了不少東西……

文蘭哼了一聲,側頭笑看程紫玉。

「快三個月?你說我這運氣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別人或許不察,可文蘭一直跟在朱常安身邊,還對王出手過幾次。此刻前後一聯想,自然嗅出了王定是瞞下了孕事……

真真,個個都是鬼魅魍魎,處處沒有省油的燈!

「我若沒出事,這會兒遭了晴天霹靂還成了笑柄的便該是我了吧?」文蘭苦笑了起來。「左右都是個笑話!這大周皇室,果然龍潭虎穴,真不該來的!」

「這事我也奇怪!」程紫玉早想問了。「听說你父王母後最疼你,把你視作掌上寶,你在朝鮮誰敢欺負你?你怎麼就來了大周呢?」

「怪我!我父王母後哪里舍得我來大周?自然是我要來的!他們好說歹說勸我,可我不听!還折騰!折騰了足足半年!他們終于點頭了。

我父王怕我受委屈,還給我準備了過分隆重的嫁妝,給大周皇帝親筆寫了封誠摯的信箋。這才換得了皇上的抬舉!

可我自己不爭氣,運氣也不好,一個個都想著算計我,反而落到了如此田地,能怪誰呢?怪我鬼迷心竅!怪我想玩想長見識!怪我看多了話本雜談游記!怪我……受了蠱惑!」

「蠱惑?」

「太得寵總要遭人嫉的,我的寵愛太甚,盛到他們對我沒轍,所以便想法子將我弄出朝鮮。以前的我過于嬌縱也太自以為是了!這是我最近才看明白的!」

文蘭一臉落寞,喝盡杯中酒。

「原來,是自以為最親的姐妹,在後面推了我一把,直接送我進了大周這個虎口!這個,想來你是不會懂的!」

「我懂!」程紫玉當然懂!她曾非但被金玉這樣的姐妹推過,還被程顥這樣的至親推過,甚至,被牆倒眾人推,而真正將她推上死路的,還是她最在意之人!

若比慘,沒有誰比她更慘!

文蘭看見程紫玉一瞬間眼里恨意翻滾。

「有意思!」

文蘭眨了眨眼。

在她印象里,程紫玉萬事順風順水,不該如此神情。哪里來的那麼重的恨?

可她再看去時,便見程紫玉已恢復如常。

「我大概是醉了!」

文蘭依舊不停將酒往口里送。

「所以,前幾日,我給我父王去了一封信。密信!」

她笑了起來,絢爛好比薔薇。

「別人過得開心時,卻不會在意我正在煎熬。那麼,我既然不開心,又怎能讓別人高興呢?你猜我信上寫了什麼?」

「……」

「我不告訴你!」

「你醉了!」程紫玉示意宮女別再給她上酒了。

「好嘛,醉了好。程紫玉,我說多了,但我醉了,所以,風言醉語是做不得數的。你且听听便是,剛剛我說的,你可千萬別當真,將來你若翻這筆賬,我可不會認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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