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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六章 馬首是瞻

昭妃興高采烈小跑而來,卻是奄奄一息被抬了回去。文蘭大獲全勝,昭妃暈厥不醒……

王給程紫玉帶來這些消息時依舊是掩不住滿臉的興奮。

她慶幸將文蘭給拉下了位,否則她哪怕此刻月復中孩兒已到瓜熟蒂落之時,也絕對生不下來。即便文蘭不動手,昭妃不動手,聖上為了兩國「邦交」,為了屬國顏面,為了最大程度獲益,也絕對會犧牲了這個孩子。

「真沒想到,文蘭的火力這麼猛!不管先前朱常安那事是不是她做的,可她之後那手段卻是叫昭妃毫無反擊之力啊!紫玉,我要多謝你。還是你的主意好,咱們只點了些導火索,就可以看她們狗咬狗那麼激烈,這樣最好不過了。你這主意一舉兩得,幫我一口氣除了兩個敵手。

昭妃被文蘭刺激的不行,整個人都蔫了一大截,就連稀粥都吃不進,除了長吁短嘆,就是淚水漣漣。還說什麼,以後要陪著朱常安吃齋念佛,再不聞窗外事了。你沒見她那悲慟樣,當真是傷心欲絕又看破了紅塵。

除了被文蘭訛掉的銀子,她痛心的無非是文蘭背後竟有那麼大筆財富。她與金山失之交臂,就這一樁足夠將她折磨地生不如死了。

御醫給她瞧了,她氣血攻心,情況還挺嚴重,讓她短時間都切忌激動操勞。紫玉,她一段時間內都沒法找我麻煩了。我的好日子要到了!」

王拿了只盒子推到了程紫玉跟前,「這是謝禮,不是什麼好東西,你拿著玩吧!」

「你客氣了!」程紫玉打開木盒,里邊是一柄玉梳,倒是精巧可愛。「那我就收下了,多謝你!」

「你我之間,不用客套。」

「那些事你怎麼知道的那麼清楚的?」

「昭妃暈倒被抬回來,我再想裝聾作啞也不可能,自然是要前去關心的。我去的時候,那綠喬正在逼著昭妃的宮女把寶石團扇拿出來。昭妃暈著,宮女不敢自作主張,她自然就盯上了我,偏要讓我做主。

我正推辭,可那綠喬卻是爽快,攔著我二話不說就將這事來龍去脈都給我說了一遍,又拿著昭妃寫下的單據讓我照著辦。

我听得目瞪口呆,卻也反應過來文蘭這是要害我呢!昭妃與我關系本就不好,我知曉了昭妃今日洋相,還做主把她的寶扇還了,她回頭不得找我拼命嗎?朱常安不得咬死我嗎?文蘭這是要挑撥我與他們母子的關系呢!

我可不做那照鏡子的豬八戒,到時候里外不是人,還上了文蘭的當。我索性便扶著頭也一暈了之。之後,我被我的丫頭扶去了一邊。一下子暈了倆,朱常安再虔誠抄經,也不得不趕來了。就這樣,我順利把那戲場子留給了姍姍來遲的朱常安。

之後那些人又是亂糟糟的好一番折騰。听說昭妃一醒來就抱著兒子哭得死去活來,我可不願出頭,听著塵埃落定後,這才悠悠轉醒。

可我還沒起身,朱常安便來找我了。他又把銀票和今日事給我講了一通,滿臉苦衷地說昭妃請我去說話。

哼,昭妃請我?我一看他那德行便知這對母子的盤算。昭妃她拉著我的手道歉連連,說過去對我刻薄了。她說到這會兒才知只有我對朱常安是真的好。她知我剛剛非但沒有落井下石,還維護了她的面子,便也不再遮掩,反而將文蘭的惡毒給我細細描述了一遍。

當真可笑!她那樣子,分明是要我與她同仇敵愾,所以紫玉,我听了三個人的陳述,事件的發生經過至少也就推算出了十之**了。」

「之後呢?」

「之後,那幫跟著昭妃去文蘭那兒的奴才都被罰了,本來是要打板子的,怕不好看,便每人罰跪兩個時辰,並沒收了文蘭的賞賜。

朱常安才心疼呢,听他的人說,他回去後掰斷了好幾根狼毫筆,連一方端硯都砸了,也沒抄經,連喝茶都嗆到了,握著拳呆坐著呢!昭妃心痛,想來他的痛更深!」

「那麼,壽禮的事轉移到你身上了?」程紫玉笑著給王倒了杯茶。

「是呢!瞞不過你!」王自嘲一笑。

「昭妃那個不要臉的,一反常態夸贊我巴結我,自然是將算盤打到我身上了。她都那副半死不活樣了,也都不忘一個勁兒地鼓動和攛掇我,說文蘭這般欺辱四皇子府,咱們更當一條心,不能被人看扁,定要出這口氣,絕對不能讓文蘭得逞。

又說我身為四皇子府的女主子,一直都欠缺了一個立威之機。此刻正是好時機,說讓我力挽狂瀾,成為真正名副其實的女主子。

這些話,我可差點听吐了。昭妃的臉皮真是不一般,這個時候我就成了‘女主子’了,如此當仁不讓的,真叫我受寵若驚呢。那話里話外,嘖嘖,都明示暗示我要代表四皇子府,不能讓他們母子丟了顏面。于是壽禮那事,自然被強行安我頭上了!」

程紫玉也跟著哼笑。昭妃一向如此,她的態度永遠都是隨著利益值來轉換的。只要有足夠價值,她可以毫無底線,若價值被榨干,那過河拆橋也毫不猶豫。

「所以,他們讓你來找我,是來求壽禮的?」王敢這麼光明正大上門,顯然是經過了那對母子的示意。

「是啊,昭妃一向自以為是。不過本來我也想來找你,倒是正好!我是沒有銀子了,她心里清楚得很。可她跟我打苦情牌,說了許多朱常安和她的不易,表示她已經幫不了朱常安了,一切都要靠我。說他們母子都會記得我的好,又給我應下許多承諾,叫我都不忍回絕了……」

「然後,讓你到我這兒靠人情賒下一份壽禮?」

「的確如此,都叫你料中了!都知太後喜歡你的出手,你人又近在身邊,我與你還有些交情,找你最便利。她一下就想到你了。不過我可沒他們那臉皮,紫玉,這樣的要求我可沒打算開口的,你別有負擔!」

「哼,算盤打得倒好。拿你我人情成全她,以後還得你還銀子,好處都叫她佔了!你告訴她,我倒是有好東西,不比那玉觀音要差,瓖了金嵌了玉,但要五千兩銀子,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問她要不要?」

王噗笑。

「老妖怪得要被你氣噴血!不過她自己心里有數,知道從你這兒賒壽禮很難,所以已經求我想法子問問王家,看親家能不能幫忙應急準備壽禮呢。」

「果然厚顏無恥!這會兒倒承認王家是親家了?」

「可不是嗎?她說成那樣,我還真不能拒絕了。但我已有言在先,王家身負接駕重壓,未必能盡善盡美,只能盡力而為,更不能保證讓他們滿意。即便如此,他們也感天動地……」

「恭喜你了!朱常安退無可退,王家是他最後的依靠了。此刻壽禮如此,之後接駕如此,將來銀錢上也是一樣。這次王家接駕,機會不小,只要能表現好了,將來王家子弟謀個前程也未必不可。王家以後富貴並存,既可以拿捏朱常安,也是你的助力。」

程紫玉輕輕啜著茶水,王的運氣比自己好,這一世因著自己的插手,朱常安的狀況比前世還要不如了許多。這會兒的朱常安說是一窮二白,一無所有也不為過,不管是壽禮,還是後續的助力,他暫時都只能將希望放在王家身上。

所以,只要王家願意,大可以提出大量要求和主張,甚至堂而皇之將人手滲透到朱常安身邊……

「借你吉言,你這份情我自當放在心上。不管如何,這次都要多謝你!朱常安這會兒處于低潮,名聲又受損,對我卻未必不是好事。他府里應該一年半載都不會進女人,足夠我穩固在府里的地位,也足以將這個孩子保全下來了。他們還有大筆債務,勢必有求于王家,所以這個孩子,應該是十拿九穩了。」

「你為了這個孩子,未雨綢繆,也算是盡心了。」

「到底是皇子龍孫,哪怕朱常安爛到泥里,也改變不了孩子皇族貴族骨血的事實。這個孩子,我是寄予厚望的,自然是要全力一搏!」

見王高興,程紫玉也沒有打擊她,只叮囑她小心養身。

王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程紫玉眸色也冷了不少。

前世,朱常安斷子絕孫。這一世,她相信,即便自己不動手,僅憑王還是很難保全這個孩子。

「王真是小人之心!」入畫哼聲收拾著桌面。「嘴上說著感激,可這行動卻分明不信任姑娘。」

今日喝的這茶是王帶來。她一來便只說得了一斤明前茶,拿來給程紫玉嘗嘗。

程紫玉知她是謹慎不敢喝外邊的茶水,又不好拒絕自己壞了人情,這才帶茶而來。

程紫玉看破不點破,便陪著王一起喝了。只不過這香氣她並不喜歡,所以只是淺淺喝了一小杯。

入畫也看出了王的顧忌,這會兒心下便生出了不快。

「用不著惱,一時半會兒她應該都不會再找我了。我與王是合作關系,她與我各自目的達到,那麼我與她的這次往來自然也就到此結束了。

這才是她謝了又謝,又帶來了禮,還問無不答,知無不言的原因,她這是在盡量與我清算人情呢!

我與她到底大立場不同,將來指不定哪日就撕破臉皮了,不用太放在心上。這會兒事情了了,她不相信我,也情有可原。」

「倒是叫她佔了便宜,可她若將來不認這個人情怎麼辦?」

「不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別忘了,王家的根基在荊溪。螳螂捕蟬,究竟誰是黃雀還不一定呢!」

入畫換來了碧螺春,程紫玉一口抿下,頓時覺得通體舒暢。

「朱常安將王家視作救命稻草未必不是好事。王家可是陶商,別的買賣或許程家做不了主,可制陶和販陶方面……」

程家在荊溪陶業本就一家獨大,前些日子,程家做了幾輪慈善,又將幾樣程家陶秘方公諸于眾,程家聲名更是如日中天,在荊溪處于了發號施令,叫各家族心服口服的存在。

而荊溪陶商會成立後,各家族有合作,有避讓,市場價格穩定還避免了不少惡性競爭,各大家族嘗到了甜頭,更是唯程家馬首是瞻。

因而雖然在市面上,程家的姿態放得很低,謙虛又大度,而實際在不知不覺間,程家的影響力卻在持續加大。

所以,類似王家這樣的陶商,程紫玉若真想要對其拿捏打壓算計完全是手到擒來。這蛇再大,七寸也都在她手里。

也是正因如此,她才會毫不顧忌與王合作。王或者王家若哪日想要反咬她,她大可以挖個大坑叫整個王家都爬不起來。同理,朱常安越是依靠王家,她便越好掌控,事實朱常安便越危險……

因而,王如何,程紫玉還真不在意。

「姑娘英明!」入畫真心贊了句。

「入畫,你們都要好好的!我不求別的,只希望你們都能過好了。」茶水在汩汩冒泡,氤氳水汽迷茫了她的眼……

重生後,她所做的一切都似乎很順利。

家族壯大更進一步,她在意的所有人到目前為止都還喜樂安康,她破了私鹽困擾,清理了二房一家,斷了陳金玉和廖氏的禍患,就連她最大的仇敵朱常安也已泥足深陷……

事實對朱常安和昭妃這種人來說,打壓他們,絕了他們崛起的念想遠比殺了他們更折磨。可望不可及,抓耳撓腮卻求而不得才是他們最大的痛苦。

若從這一層面來看,她的大仇幾乎已報。

可,是嗎?

朱常安會不會死灰復燃?私鹽的幕後之人是哪個?前世二房是如何得以保全的?僅憑程青玉的靠山七皇子?可七皇子那個卑鄙小人又有何能力?甚至他還從朱常安手里分了程家的一杯羹,如何做到的?七皇子與五皇子走得近,五皇子手段陰毒凌厲已經初顯,程家的事與他又有沒有關系?……

就如眼前的水汽,只要在煮茶,這霧氣就散不了,她想要看清,想要撥開層層迷霧,想要最後不被侵蝕,需要耐性的同時也需要謹慎和手段。

她半點不敢掉以輕心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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