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玄姝抬頭掃視滿屋子眼神充滿關切之色的眾妖們，她好不容易才活下來，好不容易才感受到一點溫暖，老天爺怎能讓她再失去一次。
從陸言的角度，他看到玄姝的眼角滑過淚珠，震驚之余逐漸穩住心神，那好，小姝，我陸言就陪你走一遭，無怨無悔。
只要是你，別說是靈山，就算地獄我也去。
只要決定了，最艱難的部分就已經完成，玄姝長長地舒出一口氣，接下來，全力以赴。
「等墨笛回來，只怕已經是冬天，來不及了。」
等了半天，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令他們的失望的會高達。江塵沖陸言眨眨眼，意圖讓他勸勸小姐，此一去，萬劫不復可不是開玩笑的，少爺來信的本意不是讓他們去送死。
可饒是他眨的眼楮都酸了，陸言仍舊一動不動，听著玄姝有條不紊地安排事物，她陡然凜然生威的姿態令他有些出神，不像是原來的玄姝。
听玄九說過，玄姝自從醒來後完全換了性子，或許是失憶的緣故吧，他當時也沒多問，現在想想，疑點重重。無論怎麼失憶，一個人的本性是不會忘的，而她，竟然連如何汲取靈氣都忘了。
「如果墨笛出現，你們就如實告訴他，切莫隱瞞。屆時，我們都會在靈山周遭，斷然不會離得太遠，他一定會發現我們。」
玄姝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半柱香功夫，所有事情已經安排妥當。以往玄府都是玄九打點，沒想到小姝也有這樣的才能，不但事無巨細，且面面俱到。
以往，是她懶得管吧，現在涉及自身，不得不出來指點底下這幫迷糊蟲。
只要是墨笛，就一定能找到她。玄姝挺直的腰板立于陽光下，單手負于背後，卻暗暗握成重拳，若此番順利，服下不朽果就能突破橙階。
她不能一直依靠玄九，如果不盡快提升實力，不光是狐族，也不光是怕拖累，萬一有一天，他不在身邊了又該如何自處？
玄九的顧慮已經太多，她不想再往他身上多加一重。細細想來，竟已沒有退路，玄九和陸言對她的保護，她無法享受得心安理得。
換上一身男兒裝，取過綠籬為她收拾好的包袱，沉聲吩咐︰「你們留下來看家。」
已經做好準備一同前去的眾妖聞之錯愕，隨即反應過來央求道︰「小姐，你帶上我們一起吧。」
多個幫手，多一份勝算。
「不。」玄姝冷冷地拒絕了，「一齊出動反而惹人注目，此行需低調行事，放心吧，我不會亂來。」
尋常與江塵互相看了看，退一步道︰「小姐，讓尋常與南漠一同前去吧，路上也有個照應。」
不行，必須留幾個妖力還算可以的隨時注意狐族，不然一齊出動，等他們回來可能連家都被拆了，誰知道那些賊子會什麼時候出現。
雖然有墨笛的結界加持，但也不能掉以輕心，對方有個深不可測的昊然坐鎮，手下俯首稱臣的戰敗族多如過江之鯽，而他們什麼都沒有。
可玄姝也知道這是他們最後的讓步，想了想，「讓南漠與雲兮陪同罷，其余留下看家。」
要始終不松口，估計還沒走兩步就被他們指使南漠捆她回家，玄九離開之前，給他們下的命令是不準她亂來，他們總得對得起少爺才是。
說話時，她轉身看到陸言已然換了一身素雅平淡的柏坊灰藍袍子款款而來，肩上的包袱重量不輕，看來真的做好了長途跋涉的準備。
「我也去。」
玄姝點點頭沒有拒絕，從他拒絕江塵的眼色就知道，最後，他一定會跟她走的。
浮生意外的沒有死纏爛打要跟來，他顯然松了一口氣，自打他突破橙階後，浮生沒有以往那麼粘著他，或許認為他能夠保護自己了吧。
身後揮舞小手絹的影子越來越細小，直至消失，玄姝才回身認真趕路。
雲兮一身爽朗的男兒裝扮跟在玄姝身邊揶揄道︰「小姐，你再看的話，脖子該扭斷了。」
「佛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
「小姐，佛是什麼？」
玄姝愣了一會，回道︰「人類的一種信仰。」
雲兮沉吟，似有所思。「五百次才換來一次擦肩而過，小姐，人類的相遇都好辛苦。」
玄姝微笑回應︰「是啊，好辛苦呢。」
玄姝與南漠不怎麼愛說話，默默地趕路，路程很無聊，但有雲兮嘰嘰喳喳的介紹伴隨也不至于太枯燥，從半空俯瞰妖界，還真是比人間幾分妖異色彩。
妖精身上獨有的妖味時濃時淡，對嗅覺靈敏的玄姝來說，還真不一定是好事，燻得她夠嗆。
左側的南漠減慢速度，落在羊腸小道上，此處是要道，賣貨的商賈往來不絕。玄姝詫異了幾分，原來妖界與人界並沒有多大區別，商賈？陸言的狸貓族本就是經商世族吧？差點忘了。
嗯？為什麼看我的眼神特別狡詐？陸言無意間與玄姝四目相對，總覺得她在算計他，暗暗沉吟才意識到連他都是她的，還有什麼需要她算計，一定想多了。
南漠走在前面，停在一間不大不小的客棧前，店小二正在賣力吆喝，還有空余房間。「少爺，再過兩天才到下一個集市，我們今晚在此稍作休息。」
玄姝點了個頭，等店小二張羅時，刻意壓低聲音︰「及時能到？」
南漠︰「妖界地域遼闊，府邸距離目的有點距離，按照我們現在的速度，需七天才能到達。」
「盡快，我怕兄長出現意外。」
雲兮寬慰道︰「少爺放心，大少爺素來沉穩，不會胡來。」
話雖這麼說，可她的心一直慌亂，打從踏出玄府，心神不寧愈演愈烈，听說兄妹間會有心靈感應，所以她想及早見到玄九，確定他安然無恙。
店小二很快安排好了房間。
當陸言得知與南漠同睡一間房時，「沒有空余的房間了嗎？」
南漠斜睨他一眼，收回找零的錢，淡漠道︰「此處流動量大，很難有空房間，難不成你還想與少爺一間房？」
不遠處傳來雲兮的笑聲，想必被听到了。就當我沒說不行嗎？兩兩一間，互相有個照應也好。
簡單隨意吃過晚膳後，隔壁房間傳來玄姝與雲兮共同沐浴的水聲，陸言紅了臉，他沒法不去想隔壁屋里怎麼個旖旎畫面。
南漠帶著沐浴後的清香從屏風後走出來，漠然坐下擦干墨發，淡定得像什麼都沒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