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她取百草露的玄九撩開水晶簾，看到這一幕，氣得炸裂，三步並作兩步，把藥瓶重重砸在桌上，單手扼住五常的喉嚨，離地三尺，五常的臉很快成了豬肝色，感覺快喘不來氣。
五常剛欲叫人，卻見擒他的男子面如冠玉，狹長的紅寶石眼楮閃亮無比，整個人都散發出攝人心魄的妖媚氣息，他一下子晃了神，喃喃道︰「若能一親芳澤，死也甘願。」
玄九大怒，氣得手發抖，狠狠扼住，「那你就去死吧。」
誰也沒想到眼前瘦弱的白衣男子竟然能單手抬起五常，一時之間竟然沒人敢上前規勸，就在五常脖子快要被掐斷的時候，玄姝抬眸說道︰「放了他。」
動靜太大，對他們不利。
玄九依言照做，往身側一甩，肥胖的身體砸壞了一張檀木桌，五常拼命大口呼吸，玄九剛坐下，又听他笑眯眯對著玄姝道︰「還是小娘子心疼我，若跟我走了，定不會虧待于你，爺會好好疼愛……」
話沒說完，他臉上已有鮮紅的五指印，玄姝出手，沒有人會阻攔她。
五常嘿嘿地笑，拿住她的手貼在臉上摩挲，小眼眯眯，一副討嫌樣，時不時發出旖旎聲，玄姝渾身起雞皮疙瘩，惡心壞了。
「放手，別逼我出手。」
五常只當她是開玩笑，呵呵樂道︰「小娘子，你倒是出手呀，我等著呢~」
賤兮兮的樣子讓浮生都想上去揍他一頓。玄九畫扇遮面，發出陰冷笑聲，攔住陸言︰「由她去吧。」
五常晃了晃肥頭大耳，道︰「小娘子~你怎麼不出手呀——啊！我的鼻子！」
鼻血流下，玄姝收起拳頭，冷冷地看他，看來戴著面紗的她的確很美啊，她噙著一抹笑容，湊到富甲面前掀開面紗，詭異的眼楮，猙獰的傷疤，無一不讓人心驚膽顫，五常一下子癱倒在地，指著她道︰「妖……妖怪！」
說罷，一骨碌爬起身，在僕人攙扶下嚇得落荒而逃。
妖怪？坐在角落里的灰衣少年仔細嗅了嗅，忽覺空氣異樣，拿出銅鏡放在袖袍里露出一角，悄悄照見先前的女子，一條白蛇肆意舞動，果真是妖。
灰衣少年瞥了他們一眼，不慎四目相對，他趕緊縮回去裝作吃飯，此處人類太多，難免錯殺無辜，還是等他們走了再說吧，讓他們多活一會也無妨。
陸言湊近玄姝，示意她看角落的灰衣男子。
「噬妖師？」玄姝問道。
陸言點點頭，「只怕他已經發現我們了。」
「也罷，好歹是條生命，我們走吧，別讓他白白送死。」
墨笛留下一錠金子後，走出客棧，路上時不時能發現回憶少年的影蹤，不由得好笑，就這種實力，沖上來也是白白送死，怎麼如此不識趣。
徑直走出城門，御空駕雲落下蘆葦叢時，灰衣少年追了上來，御劍飛過河流，大喝道︰「你們幾個妖精，站住！」
「誰允許你們來人間的，還不速速就擒！」
玄姝停下腳步，回身望了一眼，他的臉上還帶著青澀，稚氣得像個乳臭未干的孩子。
玄九沒興趣搭理這種實習噬妖師，還沒出師呢，認不得他們真正實力也正常。
面對灰衣少年的窮追不舍，眼看已經到了妖界，實在不忍看他血濺當場，玄姝道︰「只不過因為好奇，才跑來看看罷了，閣下可見我們傷了任何人？」
灰衣少年一時語噎，仍然倔強回應︰「反正你們來人間就是不對的！」
「哦？那你們人類闖入妖界，就對了？」玄九含笑的眼神藏不住戲謔之意，這種噬妖師，塞牙縫都不夠呢。
此處為人妖交集處，人倒是不敢接近，但來來往往的妖精很多，他怕鬧出動靜吸引狐族的注意，到時他們全玩完。
灰衣少年左右看了看，發覺真是妖界，心下大駭，面上卻強裝鎮定，「師父說了，你們妖精沒有一個好的，見到必須殺掉，以免禍害人間。」
玄姝笑了，「小少年，你快些走吧，待會來往的妖精多了，想走也走不了。」
作為噬妖師，他應該明白，一旦選了這條路，便是與妖界為敵，而且還是與生俱來的仇敵。
要是被妖精遇上，他們會把所有怨氣集聚在你身上，才不管是否無辜，因為人間也如此啊，每每逮住一個妖，不管好壞，一律殺掉。
幾千年的冤冤相報，早已成為無法填補的巨大鴻溝。
「我偏不。」
灰衣少年拿出築了密密麻麻符文的劍往玄姝刺去，玄姝左右閃避十分輕松，灰衣少年大驚道︰「你……你不是赤階？」
玄姝撲哧一笑，手指現出一抹濃郁橙色的火焰，他認得此火，名叫藍靈冷火，听說練到極致，能把一切燒得荒蕪。
火焰在青青草地上十分顯眼，唰地一下，在灰衣少年眼中湮滅。「好了，快些走吧，別不識抬舉，你會後悔的。」
「不！」灰衣少年的執著讓她看到當年的自己，心底輕輕嘆了一聲，一揮衣袖，灰衣少年被掀翻在地，她踏空氣徐徐而接近，「真是個執拗的小孩，師父說的不一定對。」
說罷，她指了指他的心髒，冰涼的指尖觸踫時，他的心仿佛有一刻停止，然後重新活過來。他听她這樣講道︰「要用心去看。」
木然點頭後，他似才從夢中醒來，急急地問︰「你為何不肯取我性命？」
「為了證明，妖精里也有好人。」玄姝學著小九鬼鬼一笑，眼見周圍來往妖精越來越多，她抬手似有一團浮雲托起他，輕輕地漂浮離開，末了，他大喊一句︰「我叫鴻雁。」
玄姝呵呵輕笑，不敢有所回應，轉身離開。
此處人多眼雜，她怎能將自己的位置暴露。
遲遲沒等來回答的鴻雁很是傷心，看著越來越接近的人類世界，叫賣紛雜，似乎一切都和剛才不一樣了，可分明才過了半柱香，宛如到別人的夢境走一遭。
再回首時，那群人……哦，不，那群妖精已經不見蹤影，只剩模糊一個蹤影，她白色披帛飛揚，遮擋湛藍天空，他也落了地，再看不見那個可愛的女子。
倏地，鴻雁的臉飛起一片紅暈，從遠處趕來尋找他的師兄弟松了一口氣，噓寒問暖過後，與他回到客棧。
只是，有些事，到底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