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平沙王府出來，宋青司一路輕功施展到極致。身形化作一道殘影，常人難以發現。
即便如此，宋青司還是覺得太慢。他感覺自己似乎還未從平沙王府離開，他似乎還置身湘水閣，那個光線有些黯淡的屋內。
眼前茶煙縈繞，那張臉隔著查驗面容模糊，卻牽扯心神，讓他難以自控。素白的小手明明把玩茶盞，卻將他五髒六腑都攪亂。
一路起躍不停，不知跑了多少時間，宋青司慢慢力竭，可縱然身子月兌力，他還是不肯停下。終于，最後一次躍起，他身子重重砸落下來。可宋青司任由要害落向地面，連轉一轉身子護住要害都不肯。
「砰！」
一聲悶響，宋青司如同一只破口袋扔在地上，濺起一蓬灰塵。
額角溫熱，有鮮血流出，繼而滑入發間。宋青司半眯著眼，感受自己又一次無限接近死亡的疼痛。
疼……好疼……
可是再劇烈的疼痛也激不起他任何恐懼。驕蟲之餌盤踞心脈，似乎連他的心髒也一並圈禁。
那里似乎空出來了。什麼也裝不進去，更不會溢出什麼。他甚至都快要感覺不到那里的存在。
看到王姊時，他以為他會恨她吧。可是，他並不……看她為救自己撲向噬神，他應該難過吧。可是，他也不……
他似乎淡去了許多感情。幼時王姊對他的種種維護如今想起，似乎連記憶中那種暖意也淡去。
為宋青渮報仇，更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應該這麼做。可是感情，並不那麼熱切。這也是為何他今日才找殷璃談合作的原因。
宋青司覺得，一部分自己，已經死了。每發動驕蟲之餌的力量救自己一次，自己便消失一部分。等自己所有感情消失的時候，這具身子，便不是他了。
王姊……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眼角涼意滑下，宋青司又想起自己剛剛翻身闖入的時候，殷璃躺在榻上的模樣。
明亮機敏的眸子連驚訝都不曾，就那麼平靜看著他。似乎早已在等著他。眸子里只映著他一人身影，讓他喜。卻沒含著一絲他奢望情誼。
若是再有一次機會。宋青司不知道，在眠柳巷時他還會不會為了游龍玉舍開紅帳內的小人。
額角鮮血越涌越多，流過宋青司眼角，攜裹眼淚滑下。
眼前蒙上一層紅影，宋青司恍惚回到眠柳巷那一天一地熾紅之中。
「你……」
喉頭輕輕抖動，這一聲輕輕呢喃被胸口聳動壓下。
似乎有無數細絲順著心脈涌向四肢百骸，宋青司似乎听得到額角裂骨愈合的聲音。
剛剛溢出口的那一聲輕呼復又吞回。
這個時候，他絕不要喊她一聲！可是……她為何偏偏鑽進來，思緒凌亂，節節斷裂。可每一處斷面……都是她模樣。
牙關咬死，宋青司沒給自己留下任何喊出她名字的機會。
疼痛和顛沉中……宋青司終于昏迷過去。
見宋青司久久不動，跟著那人這才顯出身形靠近。
墨色道袍，袖口雷雲紋絲不動，卻似乎雲霧流動。銀白胡須順垂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