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一天，高一高二年級下午只上了一節課，便去體育館集中，參加合唱比賽。
大家都樂瘋了。教室里吵吵嚷嚷，還能听到隔壁班的歡呼聲。
老秦說︰「你們啊，逮到放風的機會了是不是？」
到了體育館坐下，幾個老師站在後面維持紀律，要求不許玩手機，認真觀看比賽。但這麼多班級，選的歌大同小異。一開始听兩首還新鮮，到後面沒幾個人專心欣賞比賽了。要麼埋著頭偷偷玩手機，要麼和周圍小聲聊天。
只要不弄出太大動靜，老師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沐小溪塞了本巴掌大的便攜版英語詞典在口袋里，別人聊天的時候，他在默記單詞。
夏岑坐他旁邊，他對業余到不能再業余的合唱比賽，倒十分有耐心。沒有絲毫抱怨，一點都不像流行巨星的兒子。
只是高二一班的位置在看台前排。每個上場退場的班級都要從高二一班的位置前經過。于是每隔幾分鐘，便會飄過一陣議論。
「快看，夏岑在那里。」
「哇！」
「好帥！」
「哪個哪個？」
「沐小溪旁邊那個。」
沐小溪埋著頭假裝注意力都在詞典上，但來來回回這麼幾次太煩人。他終于忍不住抬頭看了眼夏岑。
夏岑像沒听到一樣，他在看一本復印件。
沐小溪掃了一眼那個復印件，覺得有點眼熟，再仔細一看，上面不就是自己的字跡？是之前生日時候送的禮物，夏岑復印了一份。
「怎麼看復印件？那個本子呢？」沐小溪問。
夏岑說︰「在家。我不想弄丟。另外，帶到學校來被別人看到了，會被人嫉妒，你只送給了我。」
沐小溪差點笑出聲，說︰「你還害怕被人嫉妒？」
不過夏岑這話提醒了他。
「被其他人看到也沒什麼吧？」沐小溪說，「如果別人找你借，你就借他們復印下。」
夏岑听他這麼說，反而收起了復印件︰「你送我的東西，那怎麼處置由我決定。」他一副打算吃獨食的樣子。
沐小溪無話可說，原來富家公子也會這樣小氣。
合唱輪到高二一班，老秦組織他們排好隊伍下場。文員委員做指揮，大家上了舞台，按平時排好的隊形站好。
也許是燈光的照射，也許是看台兩邊的目光。沐小溪覺得今天合唱隊形站得格外緊湊，夏岑和他肩並肩，他們的胳膊幾乎貼在一起。
體育館中安靜下來，文娛委員一抬手，歌聲震動。沐小溪听不見自己唱了什麼，但夏岑的歌聲卻在他耳邊……直到結束，體育館的掌聲才讓沐小溪漸漸回神。
最終，高二一班得了第二名。
老秦嘴上說著合唱比賽浪費時間，但名詞揭曉時，他開心得滿面紅光，對其他老師謙虛道︰「我們班學生就放學後留下來練習一會兒，沒怎麼練！配合得還不錯！」
沐小溪客觀評價，覺得高二一班唱得一般，他懷疑打高分的人是不是因為夏岑媽媽的緣故，對高二一班有了「唱歌強」的濾鏡。不過這結果大家都挺開心。
一班人嘻嘻哈哈回到教室，拿了書包準備放學回家。
班主任老秦把合唱比賽的獎狀貼在後牆上，轉過身來瞬間變臉，速度堪比恐怖故事。
他陰沉著臉，掃視全班︰「你們都把心收收！新一年就要到了，好好想想自己該怎麼努力！不浪費時間！剛剛合唱比賽，我觀察了下，我們班，只有幾個同學，知道要帶本書去復習，其他人都在玩手機說話。我看看二班，至少一半人都在看書！上次月考，我們班均分就不如二班，你們是不是想永遠考不過二班？」
他啪一聲拍黑板︰「還有兩周不到時間，期末考試！時間快得很！」
班主任這一番話把班上剛剛的氣氛全打沒了，一個個都焉了吧唧的。
是啊，期末考試快到了。
寒假前的期末考試，關系到壓歲錢，過年時候父母的面子，能否順利應付各類親戚。
合唱比賽結束後，天中校園好像進入了另一個時空，期末的焦慮和寒假的渴望讓所有人變得既緊張又興奮。
這時候副課課外活動都已暫停，除了體育課時候可以放風，剩下每天時間都是老師輪番上陣，卷子轟炸。
沐小溪每天雷打不動，除了老師布置的作業，還要額外多做三份題。上次月考他一時腦抽，沒進年級前十，這次他不可能再失手！
為了集中精力復習，沐小溪最近連炮灰論壇都沒上。
雖然他打開炮灰論壇比打開手機還方便，臨睡時候瀏覽下論壇可以放松放松。但是沐小溪抵住了這種誘惑。
因為臨睡時看論壇討論八卦容易越看越精神，一不小心看到喜歡的帖子更新，不知不覺半個小時過去了。
對高中生來說，能多睡半個小時精神更好。
……
……
最近都沒出現嗎？
前面說快期末考試了，要專心復習，所以最近不會來。等考完試再來。
召喚lz！
也太認真了吧？
校園世界真悠閑啊……最重要的事就是考試。
好幸福，我也想去校園世界。
有點佩服lz，我去校園世界的時候整天玩，考試都無所謂的，反正老師家長拿我沒辦法。
我不太信，lz在天天刻苦？
我信，這個lz有點傻的，應該是真會挑燈苦讀那種。
哎，同樣是炮灰區別這麼大！像我不論去哪個世界都是混吃等死，隨便搞點積分應付了事。lz這種努力，我絕對做不到。
隔壁s級世界，西幻片場那個lz，也是好牛，煉出死靈軍團了。
臥槽，那個帖子我幾天沒看都這麼刺激了？
牛也沒用呀，反正最後都是炮灰。
至少某一刻是人生贏家吧，這種成就感你們不懂。
但lz如果這次再考砸，會崩潰吧……
掌嘴。
召喚lz！
……
……
沐小溪並不知道這些天論壇上的議論，他一心一意復習。終于到了考試那天，一早上沐斯雲特意做了頓豐盛的早飯，水煮蛋，酸女乃，煎雞胸肉和雜糧面包，還往沐小溪書包里塞了一大塊巧克力。
沐小溪注意到，沐斯雲第一次給他買這種巧克力。這個牌子挺貴的，比他們一般常買的德x之類貴好幾倍。
沐小溪想，難道沐斯雲一直說兼職賺錢是真的？不過他現在沒空追究這個。
期末考試比月考更嚴肅，不過好在時間不像月考那麼緊迫，所以沐小溪到學校之後時間還很充裕。
他上樓時候踫到夏岑，一下子又想起月考時的糗事，兩個人相視一笑。沐小溪瞬間感到月考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他現在對夏岑的看法又變了很多。
這次他和夏岑不是一個考場，對他也是一個好消息，至少不用在考試時候分心。
沐小溪這麼想著，從書包里掏出那塊巧克力，掰一半遞給夏岑︰「給你。考試費腦消耗大，吃點巧克力補充糖分。」
夏岑接過巧克力，說︰「小溪，別緊張。」
沐小溪咬著巧克力含含糊糊說︰「適度緊張是好事，你才應該更緊張點！」
夏岑忍不住微笑。
上午考語文，下午考數學。
沐小溪難得覺得作文很好寫，流暢寫完，檢查一下連一處錯字漏字都沒有，整個卷面很干淨，看起來賞心悅目。他在心里小小得意了了一下。
數學卷子，沐小溪粗粗一看，立刻判斷出來，選擇題部分難度比月考低，而最後大題的難度比月考更高，這樣一來，數學更能拉開差距和年級名次！
不過這對他都不是問題，對他來說，甚至算是優勢。尤其是這次他可以定定心心慢慢做完，不用和夏岑拼速度。
有條不紊做完整張卷子，考試時間還剩下二十分鐘。沐小溪先檢查大題，確保每道大題沒有計算錯誤，然後又檢查了選擇題。這一檢查，他還真查出有兩到選擇題中了陷阱算錯了，他心里慶幸，立刻修改答案。
等檢查完一遍，這時候沐小溪才覺得有些不對勁。不是卷子不對勁，而是他渾身發冷。抬眼一看，不知什麼時候窗外陰雲密布，光線黯淡許多。
監考老師啪一下打開了教室里的燈。
白亮的光照下來，但沒有帶來多少溫暖。沐小溪坐在對著窗戶的位置，那扇窗明明看起來關得緊緊的，但風仍從一道看不進的縫里透進來，一絲絲冷風直吹沐小溪面門。
沐小溪雙手冰涼，模模自己的臉，也是冷冰冰的。他剛剛做題太專注，竟然沒感覺寒冷，現在才感到自己像坐在冰窖里。
听說明年學校就給裝空調了……
沐小溪在心里給自己打氣，忍不住把手靠在唇邊呼氣。
最後五分鐘變得那麼漫長而難熬，沐小溪把能檢查的全都檢查了，緊緊縮著身體，只想立刻奔去食堂打碗熱湯喝。
最終鈴聲響了，沐小溪蹦起來交卷。
夏岑在車棚踫到沐小溪時候，一眼看出他不對勁︰「你怎麼了？」
沐小溪用圍巾把自己裹嚴實，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今天是降溫了嗎？」
夏岑說︰「降了6度，你不知道嗎？」
沐小溪哀嚎︰「難怪！」
他說完就打了個噴嚏。
夏岑拖住他︰「先別回去，吃點東西吧。」
沐小溪剛剛就想喝熱的，可惜今天食堂因為期末考試已關閉。听到夏岑提議，他點頭同意。現在這麼冷，他完全不想立刻沖到這寒風中。
兩個人去了學校附近一家快餐點。沐小溪一進店中，渾身都活過來了，他買了熱飲，正好可以買一送一，夏岑買了炸薯條，兩個人在角落一張桌邊坐下，書包掛在座位邊。
這時候店里坐滿了天中的學生，都是剛考完出來的。
沐小溪從書包里拿出習題冊，一邊看書一邊喝飲料。
他從習題冊上找出和剛剛考試一模一樣的題型，遞給夏岑看︰「你看，倒數第二道大題，除了數字不同，其他一模一樣。」
夏岑說︰「那我應該做對了。你的筆記上是不是也總結過這種題？」
沐小溪點點頭︰「有用就好。」
過了一刻鐘，沐小溪看到溫禾和幾個同學也進來了，但店里人太多，他們找不到位置。沐小溪沖他們招招手。
他和夏岑已經吃完了薯條，兩個人準備走了。
「走嗎？」他問夏岑。
夏岑看了眼窗外，說︰「好，走吧。」
沐小溪和溫禾打個招呼，跟著夏岑走出快餐店，他做好了寒風里沖刺的心理準備。
但停在快餐店門口的自行車消失了。
「車呢！我放在這里的車呢！」沐小溪呆了，「怎麼會？」
夏岑走過來。
沐小溪急了︰「我的車沒了！你的車……也沒了？」
夏岑笑起來，他指指路旁停著的一輛寶馬suv，說︰「我們坐車回家吧，小于哥已經幫我們把自行車放後備箱了。」
看到車沒丟，沐小溪這才不緊張了。
他現在窮到自行車都丟不起。
夏岑已經不由分說拉起了他的手，把他拖上車︰「你不想凍生病就上車。」
司機依然是上次生日時接送他們的小于，他畢恭畢敬為他們關上車門，然後駕車駛離學校。
沐小溪在車上默默不說話。
夏岑難得看到沐小溪這麼沉默，但臉上既不是生氣，也不是高興，而是一種很難描述的神色。他問︰「怎麼了？」
沐小溪說出了心里話︰「你對我，太好了。」
夏岑反問︰「你對我不好嗎？」
沐小溪又被他制住，他心想，我對你好，那是有我的目的！
夏岑又是有什麼目的呢？
他真想問︰「你是不是我哥哥？」
但現在顯然不適合問這問題，沐小溪想，等考完試再說吧……
第二天一早，沐小溪提前關心了天氣，穿得特別厚實，戴上了口罩，還帶了兩個暖寶寶。他推著自行車剛出門，才到小區門口，便看到那輛熟悉的車在等他。
小于又不由分說來幫沐小溪放自行車。
沐小溪叫起來︰「等……等等！」
夏岑從車窗探出頭︰「怎麼了？」
沐小溪說︰「我沒事，沒生病。」
夏岑說︰「你上車，我有事和你商量。」
沐小溪問︰「什麼事？」
夏岑說︰「站在這里說到什麼時候？你上來我和你說。」
沐小溪上了車。夏岑拿出一本生物書︰「這道題我不會。」
沐小溪一看到書和卷子，立刻被題目吸住目光，他一邊做一邊給夏岑講解。講了幾道題，學校也快到了。
沐小溪恍然︰「你就是想讓我給你講題？」
夏岑似笑非笑，說︰「這樣效率不是很高嗎？再說都期末考試了，明天我也來接你怎麼樣？」
沐小溪點點頭︰「好。」
這也算是互惠互利。
到了校門口，小于停好車。
沐小溪拿起書包，正要下車。夏岑忽然握住他的手腕，沐小溪回頭看向他。
夏岑微笑著說︰「如果陌生人對你說，有什麼事情上車說，你不要听信，知道嗎？」
沐小溪點點頭︰「那當然。」
他這下有點怒了︰「你當我是傻子嗎！」
夏岑這才笑著松開沐小溪。
最後一天考完最後一門，所有人都亢奮了。不管考得怎麼樣，寒假就在眼前！許多人在計劃寒假去哪里，怎麼玩。
趙信幾個人聚在一起，又問沐小溪寒假出不出來玩。
正月會有好幾部電影上映，他們想約了一起看電影。
「去看哪部？听說《無敵情敵》有點澀澀的，怎麼樣？」
「我想看那部諜戰片。」
「一天看兩部好了。」
溫禾說︰「我去不了。過年要和我爸媽回趟老家，我堂哥結婚。」
趙信問︰「小溪呢？你哪天有空出來？」
沐小溪心不在焉說︰「應該都有空。你們哪天去？群里喊一聲。」
他看了眼夏岑，不知道夏岑這個寒假會怎麼過。
一群人鬧夠了，老秦進班來指揮著全班人放好桌子，打掃衛生，然後交代了下接下來的程序，接下來還要上兩天課，講期末卷子，然後期末總結，定期的安全教育，校長講話，發寒假作業，成績冊，安全手冊。
「雖然寒假還沒開始，但我知道你們心已經飛了，」老秦敲敲桌子，「我再強調一遍，一定要注意安全，安全，安全。」
兩天後，期末考試成績出來。
沐小溪重回年級第一。
老秦對他滿意得不能再滿意，因為沐小溪不僅年級第一，數學還考了滿分，全年級唯一個滿分，甚至全區也只有寥寥幾人。
老秦又把沐小溪單獨叫去辦公室，問他之前奧數競賽的事。
如果沐小溪想參加，那這個寒假必須得去報班。
「考慮得怎麼樣？」老秦問。
沐小溪說︰「那本題目我做起來很吃力。」
老秦說︰「正常，就是我都不一定有解題思路。如果你想去，得報個班。」
沐小溪不敢說自己之前還考慮過寒假打工的事，要說出來肯定會被老秦罵。這麼關鍵的時候，怎麼能分心打工呢！
所以沐小溪打消了打工的念頭，但是他也不想再給沐斯雲增加負擔。
「老師，我考慮過了，還是踏實高考。」沐小溪說。
老秦點點頭︰「也好。你的成績很穩，接下來一年半，穩中再提升，高考不成問題。」
這天放學回去，沐小溪又拿了夏岑的卷子看。
夏岑這次考了年級350名。
從名次上說，一下子提高60多名，可謂是大幅度提升，進步可喜。然而從實際得分來說，這成績還是很難看，完全不配夏岑的臉和身家。
「語文，該背的你沒有背？不要瞧不起死記硬背，死記硬背很重要！你看，這幾道內容填空，如果你背了，完全可以拿分。」
「數學……我壓中的那道大題，做對了，可這兩道大題你在做什麼？我怎麼看不懂你的思路？你是隨便套個公式就做嗎？」
「物理，完全沒進步！」
沐小溪對夏岑的卷子一一點評，毫不留情。
最後總結︰「進步空間巨大，你應該再用點心。」
夏岑認真听完，沒有絲毫慚愧。他只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沐小溪又問︰「你家……應該有很多家教吧？」
以他的印象，夏岑這樣的人家，如果想補課，應該是每門請一個老師，還都是名師的架勢。
夏岑說︰「我不喜歡不熟悉的人出入我家。而且我媽需要環境安靜，我不想打擾她。」
沐小溪說︰「那你可以去外面上補習班，別偷懶，你得有人監督。」
夏岑笑了。
小魚主動送他到嘴邊，他豈有不張口的道理。
他說︰「那麼，你要不要來給我補課？」
沐小溪第一反應︰「不行，我怎麼行？我也是高二學生。」
夏岑循循道︰「正因為你也是高二學生，所以你對現在的進度最了解，對我的學習情況也最清楚。我不喜歡陌生人出入我家，你不算陌生人。而且兩個人在一起復習，比一個人效率更高，你輔導我的時候，自己也加深對知識的理解。全部都是好處。」
沐小溪被他煽動得點點頭，但他瞬間清醒過來︰「我去你家給你補課……那不得……經常去你家？」
夏岑說︰「去你家也可以。」
沐小溪立刻拒絕︰「那更不行！」
夏岑說︰「這個價怎麼樣？」
他比劃了一個數字。
沐小溪又暈暈乎乎︰「一天？」
夏岑笑著說︰「一小時。」
沐小溪說︰「好，我去。」
他本來不想答應的，但夏岑給得實在太多了。
回到家中，沐斯雲正在做晚飯，他盛好菜，裝作不經意般問沐小溪︰「我听樓下陳女乃女乃說，你這幾天經常坐一個同學的車回來？」
沐小溪正好想說這件事︰「是夏岑。他想和我討論考試題目，所以期末考試期間讓我坐他的車去學校，就這幾天。」
沐斯雲說︰「哦，那就好。」
沐小溪又說︰「還有我寒假開始要給他補課。」
沐斯雲眉頭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