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赤羽換了身新衣裳,頗為隆重。
在房門口站了許久,打算進去看看阿菇的,但是想了想,終究還是沒進去。
雖然媳婦兒,長得辣眼楮,體格還健壯,壓他的時候又凶猛,跟玉樹臨風的他格格不入。
但這世上吧,就是一物降一物。
他終究還是動心了,怎麼了?
進去多看她一眼,他怕自己舍不得走。到時候萬一遭遇不測,反而還心生遺憾。
唉,她雖然面似銀盆,五大三粗,不像個女子,可哭起來眼淚比瀑布還凶。
若是離了他,也不知道要哭成什麼樣子。
他倒是希望阿菇新找個夫君,往後如膠似漆。
只可惜,經歷了他這般英俊瀟灑的夫君後,以後還有什麼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肯定沒有!
魔主大人自我感覺良好地撫了撫兩鬢的頭發,確認自己還是一如既往的帥氣,才慢條斯理轉身離開。
若前方注定是刀山火海,何不坦然笑對?
結果在魔族邊界處看到七護法時,徹底笑不出來了。
臉一直在不斷抽搐,神情帶著難以言喻的懵逼。
「……阿菇???」赤羽試探性地喊道,還以為自己出了幻覺。
「夫君想去往何處?」七護法鎮定自若問道。
赤羽臉色微僵︰「我就…溜達溜達,早上出來散心。」
七護法沉默片刻,「……還想騙我嗎?」她已經什麼都知道了,寒月也是她的女兒,女兒出了事,還想瞞著她嗎?
「阿菇,我不是想騙你。」赤羽肩膀耷拉下來,終究還是沒法繼續編下去。
「我知道夫君不是想騙我,你只是想一個人承擔而已。若我沒有發現,你是不是就打算這麼獨自一人,身赴險境?」
赤羽故作輕松的笑了笑︰「本座乃堂堂魔主,怎麼就叫身赴險境了呢?我只不過是去人族轉一圈,順便將寒月那只兔崽子帶回來。」
七護法卻並沒有任由他忽悠,只是緩緩道,「你不舍得我陪你赴險,難道我就能舍得你麼?」
赤羽沉默。
七護法只是走到他跟前,挽起他的手,「走吧,我與你同去。」
「你得留下照顧星兒。」失去一個父親可以,反正他也不討那小兔崽子喜歡。但是不能讓星兒,同時失去父親和娘親,她怎麼可能承受得住?
「我將她托付給了萬世和大護法,他們會照顧好星兒。」
孩子有孩子未來的路要走,她會陪著夫君,走完最艱辛的路。
「你給了萬世什麼,我就給了他什麼。」
一半修為護著繁星,一旦修為護著寒月,至于她這條命,用來陪著夫君赴刀山火海。
興許這是在迫不得已之下,為人父母所能做出的最好的選擇。
畢竟寒月正在遭受折磨,而繁星還好好的。
他們前去救寒月,是無可厚非之事。
可落在繁星身上,她終究是被放棄的那個……
赤羽和七護法離開魔族後。
頭上耷拉著一撮小紅毛的小姑娘,默默從暗處走出來。
臊眉耷眼,肩膀耷拉向下,蔫蔫兒的無精打采極了。
眼神一眨不眨,瞧著阿爹和娘親離開的方向。下意識的沿著方向慢吞吞走,而後不由自主的開始撒丫子跑。
埋頭一路往前跑,仿佛想將阿爹和娘親追回來。
可卻又自始至終,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音來,甚至連「娘親」都沒喊過一句。
搜神號在一旁看著難受極了,有時候它真的寧願這只熊崽子,別那麼懂事,真的熊一點……
她想將自己最重要的親人追回來,可是她又知道,魔主赤羽和七護法是去見寒月的。所以她一聲不吭,生怕被爹娘听到,他們會為難。
跑了好長一段路,終于頹然無力停下。
小崽子往地上一躺,靜靜看著上空。
她是條咸魚。
她什麼用都沒有。
很快,她就要失去所有了。
好的,她死了。
【……他們都不要你,這不是還有我嗎?二狗會永遠陪著你的!】搜神號有些笨嘴拙舌地安慰道。
它從來都沒有經歷過失去,所以不知道繁星眼下的感覺。
即便當初戰神大人隕落,靈魂化作碎片分散到各個小千世界,那也不叫失去。因為戰神大人說過,他會有重歸神位的一日。
繁星只是翻了個面兒,趴在地上。
一聲不吭。
搜神號︰【……】唉,孩子大了,越來越不好哄了。
萬世找過來的時候,繁星已經在地上趴了半晌。
像個沒有生機的傀儡,被他輕輕彎腰,就抱了起來。
瞧見這樣的繁星,他只覺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疼痛自心尖兒起,開始密密麻麻蔓延到整個心髒,然後傳入四肢百骸,疼得他恨不能抱緊繁星,融入到自己的骨髓里。
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的小姑娘,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應該無法無天!應該無憂無慮!應該像個小魔女一樣,驕驕傲傲,精靈古怪,自信又傲氣,沒有任何煩惱!
「怎麼了?」萬世抱著人回家,邊走邊問道。
「……阿爹和娘親,都不要我了。」繁星慢吞吞道。
語氣里是顯而易見的委屈和茫然,仿佛在問——怎麼就不要我了呢?為什麼就不要我了呢?
「我還在。」萬世沒有試圖為魔主和七護法辯解。
畢竟站在繁星的角度,他們的的確確是為了救寒月,推開了她。
有時候拋棄,不一定是不講情面的遺棄。也有可能是在無可奈何之下,在她所需要的時候,那些重要的人,沒有在她身邊。
*
赤羽和七護法趕到的時候,立即便有各大宗門長老將之包圍起來。
「赤羽魔主,我等已經恭候你們夫婦二人多時了!」
當真還有點小遺憾呢,原本以為會將天生魔種引來,沒有想到,只是引來了魔主赤羽和他夫人。
不過沒關系,將這二者引來,也算收獲不錯。
被綁在木樁上的那一團,披頭散發,髒污不堪,從上到下都是血跡斑斑,衣衫襤褸,幾乎看不出原本面目。
有氣無力奄奄一息的被綁著,當听到「赤羽魔主」四字時,才猛然將頭抬起來……
赫然便是寒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