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爹會去救她嗎?」繁星問道。
赤羽沉默了許久︰「……她是阿爹的女兒。」沒有女兒出事,當爹的卻袖手旁觀的道理。
「哦,我知道了。」
繁星捏了捏衣角,垂頭喪氣地轉身離開。
赤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好像在這短短的時間里,自家之前無法無天的小魔星,似乎滄桑了許多……
尤其是她臊眉耷眼,垂頭喪氣,稍稍佝僂著背往外走的時候,尤為顯得蒼涼。那是一種跟她這般年紀,截然不符的蒼涼。
哪怕是他活了好幾百歲,經歷了那麼多的事,也沒她如此落寞。
不是因為寒月出事而難過傷心,更像是經歷了無數千難萬苦後,無可奈何對天命低頭。
認命,認輸,沒有任何希望,所以落寞蒼涼。
「阿爹以為,我會去救她。」繁星慢吞吞走著,像只小烏龜。心上的事越多,她行動越是遲緩,像是被大山拖住了腳後跟。
萬世在旁邊陪著慢慢走。
知道繁星所說的‘她’,應該是寒月。
「我才不會去救她。」
「她那麼笨,我小星星,不喜歡笨的人。」
「笨蛋不能當小星星的姐姐,所以,以後我都不認識她。」
繁星自顧自的說著,語氣既低沉又偏執,仿佛在說服自己。
萬世心尖兒一疼。
你才是口是心非的笨蛋,話說得這麼很絕無情,可你哭什麼呢?
就好像這樣自欺欺人地率先跟寒月撇清關系,就能避免難過似的。
哪里來的小傻子,用這種笨辦法。
繁星慢吞吞回房,爬上床,然後像條咸魚似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看著房頂。
她是條咸魚。
她什麼用都沒有。
好的,她死了。
——「阿爹會去救她嗎?」
——「……她是阿爹的女兒。」
閉上眼之前,繁星默默從心里拖出自己的小紅本。
來了這個世界後,繁星心里的小紅本都快被翻舊了,上面一連好幾頁都歪歪斜斜地寫著「娘親、阿爹、姐姐、小星星」,偶爾出現零星的幾個「萬世小花花」。
越到後面,越開心,字就越飄。
飄得跟鬼畫符似的,卻能從字里瞧出小熊崽子記錄的時候,有多開心。
將小紅本里的姐姐和阿爹劃掉,然後重新塞回去。
姐姐為了修齊,不要她了。
阿爹為了姐姐,也打算不要她了。
兩個都劃掉,她也不要他們。
劃掉,她小星星就不傷心,反正她還有娘親和小花花。
萬世就守在床邊等繁星睡著,睡著之後的小魔星,眼角有淚珠滑下來。
萬世俯身,輕輕吻一下她的眼楮。
克制自持,而又深情得很。
「繁星,我會盡我所能護著你。」哪怕是命,都可以為了你不要。
所以啊,不要傷心。
就算其他人心有掛礙,你不是他們的唯一。
可是在我心中,你就是最重要的,也是唯一重要的。
世間萬物,不及你一人。
哪怕為你淪為名副其實的魔族,我也心甘情願。
萬世一吻落在繁星唇上後,心中做下了某些決定,而後起身離開……
趁繁星還在睡夢中的時候,萬世徑直去拜見了赤羽。
「伯父,我有一事請求。」萬世直接跪在地上,給赤羽行了個大禮。
魔主大人當時差點沒嚇得窒息過去,他現在吧,對這些小崽子,都有些心有余悸。就怕剩下的這兩只小崽子,跟寒月和修齊一樣,會出些什麼事。
「你先說,至于答應不答應,我視情況而定。」赤羽揉了揉眉心。
听萬世說完後,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剛才說什麼?」
想求他直接將他人族修士的內丹,浸染魔氣,化作魔丹,入魔族?
咋的,這是鐵了心,想要給他當女婿啊?
但是也犯不著做到這般地步吧,他又沒有因為這小禿驢人族的身份而遷怒于他。
「這段時日,繁星修煉,我一直在一旁陪著。」
赤羽疑惑︰「……」難不成還想在他這個爹面前秀恩愛?那這可就過分了,他決定遷怒這只小禿驢。
「我雖無魔族內丹,卻可以領略魔族心法。」各族心法不互通,無論是人族還是魔族,修為上限都由悟性,也就是常說的天賦決定。
他從來沒有接觸過魔族心法,也沒有魔族內丹。
但是繁星修煉的魔族最至高無上的心法,他在無意中接觸後,領悟力堪稱一日千里。甚至,可以通過對心法的領悟,操控獨屬于魔族的法器。
「我想,這應該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
赤羽神色終于慢慢開始凝重起來。
「我與繁星,同時出生。繁星是天生魔種,而護國寺預言我是天生魔種唯一的克星。然而實際上,我在修道上,天賦雖比其他精英弟子高出一籌,卻遠沒有到天賦異稟的地步。」
以至于他時常懷疑,就他這種天賦,跟繁星完全不能匹敵,究竟拿什麼當她唯一的克星?
若僅憑感情之事,就斷定他是天生魔種的克星,那這其中未免充滿太多不確定性。
既然是克星,必定在實力上應當是旗鼓相當的,如若不然,天道如何會示警?
直到他陪著繁星修煉,無意中接觸到魔族心法,他才十分確切地認識到,何謂天賦異稟!
他真正的天賦,根本就不在人族道法上,而在修煉魔族心法上。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身為天生魔種的克星,他的天賦竟然是修煉魔族心法。總覺著,這其中興許有什麼隱秘,他無從知曉。
但這並不是最要緊的事。
眼下最要緊的是,他比對過他與繁星的天賦,在修魔的道路上,他比繁星似乎更勝一籌。
「我想盡我所能保護她,所以我想修魔。」只有徹底成魔,才能驗證他所想是否為真,才能更好地護著繁星。
他有信心,覺得眼下放棄掉在人族修煉的所有修為,入魔之後,應該很快便能修煉起來。
至少,這是有希望的。
而人族道法,讓他看不到這種希望。
危險來臨之際,他只怕還需繁星護著他!
「將人族內丹直接轉化成魔丹,由人入魔,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赤羽緩緩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來找您。以伯父的修為,定然能夠轉化成功。」
赤羽︰「……」這年輕人,說話就說話,還拍什麼馬屁?
「我的意思是,你可能要吃不少苦頭。」
等同于直接捏碎人族內丹,灌入魔氣,然後重塑成魔丹。
疼是肯定會疼的。
而且還是非常人所能忍的疼。
「我想試一試。」萬世只是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赤羽只能點頭答應︰「好。」
他也想看看,比天生魔種在修魔上更高的天賦,究竟能高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