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這麼一路殺戮過去，甚至有點想笑。
他想笑天道，真是有眼無珠！
這就是天道最眷顧的人族嗎？
這就是生來就高上一等的人族嗎？
赤羽微微仰頭，譏嘲地透過無盡雲層，想要看見那至高無上、無處不在、卻又無人得見過的天道……
你看，你最庇護的。
當真讓人覺得可笑！
這一隊宗門弟子，全數被殺。
赤羽心中的憤懣才稍稍緩解些許，然而看著滿地的尸體和血跡，有人族的，也有魔族的。頓時，所有的威嚴酷炫消失殆盡。
低著頭，聳著肩，像個失意的中年老男人。
拖著沉重的步伐朝七護法走過去，而後，將頭抵在七護法肩上。
沉默不語良久。
七護法的大巴掌親親模著他的腦袋，不僅慈祥，還和藹，還可親。
「夫君，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難過嗷。」七護法雖然長得糙了點兒，但她心思細膩得很。
這麼多年的相處下來，興許一開始，成親並非赤羽心甘情願。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與七護法之間的感情，卻是慢慢水到渠成。
若不是真的喜歡依賴，又怎麼可能會在七護法面前，表現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我身為魔主，沒有照顧好魔族子民……」赤羽低啞著聲嗓說道。
七護法稍稍一頓︰「……沒事，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她爹是前任魔主，臨終之前，也是拉著她的手說，他身為魔主，卻沒有照顧好魔族子民，于心有愧。
她阿爹跟夫君的做法截然不同，阿爹脾氣暴烈，不能忍人族咄咄逼人太甚，于是跟人族針鋒相對，動輒爆發沖突。
結果呢？
結果給了人族更多借口，以替天行道的名義，對魔族加重殺戮。
夫君能忍，與人族少有摩擦。
結果呢？
結果還是重蹈覆轍……
不是他們的錯，不是他們沒有照顧好魔族子民。
而是，根本無從照顧，即便盡最大的努力，也很難保全所有魔族子民。
「阿菇，有你真好。」
雖然長得辣眼楮了點兒，榻上霸道了點兒，偶爾凶猛了點兒，其它都很好。至少，能在他脆弱的時候，給他提供一個極其厚實的肩膀，讓他依靠一下。
誰說男人就一定要堅強？
誰還沒個脆弱的時候呢？他偶爾也需要被人寵，難道不行嗎？
幾個護法︰……哦，呵，你開心就好。
此刻甚至還有點懷疑，當初老七會稀里糊涂睡了魔主大人，可能是魔主自己設下的陷阱？就是想……偶爾需要被人寵？
嘖，魔心難測！
「嗯。我會生生世世在夫君身邊。」七護法慈愛地模了模赤羽的狗頭。
*
夜里。
等七護法熟睡後，赤羽才將其他幾位護法召來。
那些宗門弟子在臨死前所說的話，他並沒有忽略掉。
若是沒記錯的話，他們口中所提及的，似乎是護國寺的小禿驢……
「查清楚，護國寺在此次圍剿魔族中，起了個什麼作用。」
他老丈人當出身為魔主的時候，沒少上竄下跳惹麻煩。人族宗門多次想要將魔族一網打盡，可因為宗門各懷鬼胎，就像一盤散沙似的，故而未能成行。
這一次，這麼齊心，肯定是有個領頭者。
「是，魔主。」
赤羽穩穩當當的坐在高高的骷髏王座上，隨手摳了個骷髏下來，拿在手中把玩著。
眼神陰沉沉，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身為魔主，當以大局為重。
天生魔種，萬惡之源。如果真的到了魔族生死關頭，將天生魔種交出去，換得魔族子民苟延殘喘的機會，人族會答應。
畢竟修士修煉，靠的無非是魔丹和妖丹。
薅羊毛總不能將羊給薅死，若不是恐懼天生魔種，人族不會做殺雞取卵之事。
可問題是……
那是他養大的小兔崽子，他是親爹。當親爹的將閨女扔出去，換得子民安穩，他真的能做到嗎？
赤羽一連好幾個晚上都輾轉反側，根本睡不著。
兩日後，幾位護法將調查來的消息，擺在了赤羽案上。
「護國寺說，修齊與我魔族勾結，蠱惑其未來聖僧還俗，實乃人族叛徒。他們此番作為，不為別的，就為了將人族叛徒給揪回去，清理門戶。」
打的不是替天行道的幌子，而是清理門戶的旗號。
對外言明，只為了清理門戶，所以才踏足魔族。只要將他們門派的叛徒交出來，就立即收手。
「這是在……逼我們將其中一只小禿驢交出去？」赤羽疑惑。
幾位護法同樣疑惑︰「從表面看，是的。」就是沖著跟大公主相好的那只小禿驢來的。
「如此興師動眾，怎麼可能就為了一個還俗的弟子？」
幾位護法︰「……」
這同樣也是他們想不明白的地方。
護國寺如此大張旗鼓，背後肯定有陰謀，可究竟會是什麼陰謀？
「要不然……直接將那小子扔給護國寺，看看護國寺下一步打算做什麼？」大護法提議道。
既然護國寺口口聲聲是為了那只小禿驢來的，那就將人給他唄！
反正是他們人族的，又不是我魔族的。
清理門戶也好，千刀萬剮也罷，都與魔族無關！
即便是死在人族手中，那也只能怪他那些同門無情！
赤羽思索了片刻。
不得不說，大護法這個提議極好。
只可惜，他吧，好像到底做不到不擇手段……
宗門來勢洶洶，明眼人都知道，其背後的目的不簡單，所謂的清理門戶只是個筏子。將那小子扔給人族，就等同于他失去了利用價值，到時候還不得被人族撕成碎片啊？
他這幾天夜里一直在想，真要被逼到了那份上，能不能將自家小兔崽子扔出去。
答案是不能。
自然而然，他也很難將別人家的兔崽子扔出去避禍。
「行了，既然都知道護國寺目的不單純。也就意味著，哪怕將那只小禿驢交出去，人族宗門也不一定會信守承諾。」
「我魔族，沒那麼好欺負，要戰便戰！」
與其一退再退，退到徹底喪失尊嚴。
還不如，背水一戰，拼死一搏！
赤羽此言，一錘定音，算是決定了，不將修齊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