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來沒把我當哥哥看，對吧？」秦杰嚼著小魚干說道。
繁星拆開辣條，抽出一根，在火上烤一烤。
……新吃法，敲好吃！
「那麼，以後也別把我當哥哥看，我明年夏天就要高考了。等我考上大學之後，就會這里遠遠的。遲早有一天，我會出人頭地，再也不會回這里。」
所以，這應該是他最後一次待在家里過年。
等高考完之後，他會在縣城打暑假工，收到錄取通知書，就直接去學校。
不回來了，以後都不回來了！
這個家，空蕩蕩的……
他是真的怕孤獨，回來之後，要是不跟繁星說話，好像整個世界就他一個人似的。
其他家庭，沒有任何一個像他家這樣。
明明有血緣關系，是最親的人，卻活得連陌生人都不如。
兩個人真的就是互相交換食物的關系而已，秦杰覺得在這種壓抑孤獨的氛圍中，自己都快被逼成怪物了。
然而最讓他覺得神奇的是，他這個妹妹比他還狠！
他是在拼命適應孤獨，而她往那兒一站，就是孤獨本身。
秦杰頭一回主動跟她交換食物的時候，還覺著吧，看這就是血緣的力量，雖然他們之前關系一點都不好，但是只要有人願意先邁出一步，就能握手言和。
現在他清楚認知到了……
對方就只是饞他的辣條，他的方便面小丸子，他的羊肉烤饃餅干，他的芒果干、香蕉干……等等而已。
她就像個徹頭徹尾的小怪物。
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親人，一個人就能過得賊開心。
仿佛連孤獨是什麼都不知道，完全不需要別人來幫她排遣寂寞，她自己就挺嗨的。
所以才說她就是孤獨本身啊，因為別人只要願意合群，都能找到朋友。而她……完全沒有要合群的意思。
「說實話，你的小魚干一點都不好吃。」秦杰說道，一邊作死還一邊覺得自己說的真的是實話！
完全就是那種超級小的魚，曬干或者用火烤干而已，腥味兒特別足，除了有嚼勁之外，沒有其他優點。
之前第一年過年的時候，秦杰啃了一口小魚干之後給了這個評價，然後被摁在地上捶了一頓，所以這一次，他是故意的……
就是想皮一下，故意激怒繁星。
果不其然，秦杰被繁星摁在地上錘了一頓。
被錘了之後，秦杰貌似還挺樂呵，看，他就知道，他這妹妹雖然平時不搭理人，但是內心里特別傲嬌。
你罵她都沒關系，但是你要敢說她的東西不好吃，她就賊暴躁。
一晃眼，新的一年來臨。
午夜十二點。
兄妹倆各自回房睡覺，秦杰冷不丁從背後抱住繁星，低聲說了一句，「妹，以後好好照顧自己。」
然後迅速松開，回房。
前面那麼多年，他從來都沒有盡到過當哥哥的責任，甚至都比不上秦犴一個外人。
他跟繁星之間感情不深，以前是，現在也是。
明明是血脈至親的兩兄妹，怎麼就走到了如今這樣的地步？
*
「秦哥，松爺說今天晚上過年，不必守著他，讓咱們出去好好吃個年夜飯。」
共事的兄弟走過來跟秦犴勾肩搭背，其實比秦犴還要大幾歲，但是沒辦法，人家是松爺身邊的紅人，總不能不怕死喊人家一句小秦。
在道上混的，看的是本事，不是年紀。
誰有本事，誰有地位，哪怕年紀小，其他人也得恭恭敬敬的喊聲哥。
秦犴搖了搖頭，不為所動的說道，「你們去就行，松爺身邊不能離人，我得守著。」
其他人勸了好一會兒，秦犴始終不點頭，于是只能作罷。
背後還要說兩句酸話——
怪不得人家這小小年紀，十仈Ji 歲，就能從當初一個區區小鎮少年，一路爬到市里，成為松爺身邊的心月復。
瞅瞅這賣命的程度，一年到頭都不帶停歇的。
連過年都堅守崗位，跟他媽無欲無求，只一心追隨松爺似的。
草！這換做其他任何人，都做不到吧？！
其他人都出去吃年夜飯，唯獨秦犴守在包廂門外。
今天夜里是道上幾位爺聚在一起談大事，無論是地點還是服務員都篩選過，保證不會出問題，所以才將身邊人給放出去過年。
不過秦犴不需要。
人家覺得這是他忠心的表現，其實僅僅只是因為他不需要而已。
靠在牆上，秦犴眼神有些放空。
也不知道繁星在做什麼？
一連好幾年都沒陪她過年，可能未來好幾年也不能夠。
自從他攀上松爺之後，就離秦家村越來越遠，所處的環境也越來越危險，所以一年到頭幾乎只能悄悄回去一兩次。
上一次回去，吃了繁星自己烤的小魚干——
真……難吃。
魚刺差點沒卡死他。
但是當繁星問他好不好吃的時候，他又不舍得說難吃。于是硬咬著牙點了點頭，所以繁星在他走的時候，又送給他一包……
因為不舍得扔，又一直吃到現在。
他也不知道這種兩地分隔的日子要過多久，大概還需要幾年吧，再等等，等幾年，他就能讓妹妹過上好日子。
但是又突然覺得有一陣擔憂。
再過幾年的話，妹妹年紀都大了。現在已經十三四歲，再過幾年，可能不太好嫁人。
有些堅守崗位的人，表面看上去一本正經，兢兢業業。
實際上心里所考慮的問題，跟他媽草原跑馬似的……
也得虧繁星不知道，要不然的話，秦犴可能要死。
*
時間一晃眼就到了秦杰高考完，一直到九月份開學，秦杰都沒回來過。
看樣子應該是徹底打定主意，再也不回來這里了。
繁星倒是沒覺得有什麼，畢竟在大佬心中，秦杰=可以交換小零食的人=小零食。
秦杰不在家，她自己走到鎮上去背一書包小零食回來，也是一樣一樣兒的。
但是落在有心人心中，就忍不住開始蠢蠢欲動了。
村子里其他人都在議論，秦山築這都好幾年沒回來過年了，也不知道在外是生是死。
結果今年連秦杰都不回來過暑假，這父子倆以後是不打算再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