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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雅番外︰山河已秋終

我把小孩的尸體帶走了,放在最好的水晶棺里,小孩中的毒是最好的防腐劑,除了一層冰霜外,她儼然還是活著時鮮活的模樣。

後來,消息不知怎的泄露了出去,費眠、顧躍、肖蓮、楊琦揚……那些我或認識或不認識的生物,都開始向我索要小孩的尸體。

實在是可笑。

小孩的尸體孤零零的在無人的山谷拋尸荒野那麼久,無人問津,現在倒是裝出一副在乎的模樣,寧願傾盡家財,拼盡全力的來換。

我怎麼可能給?

怎麼……可能……給!

我抱著小孩的尸體,從對抗蟲族的將領,直接加入蟲族,成了蟲族的三大首領之一。

我對于加入蟲族的唯一要求就是,幫我保護好小孩的尸體。

原本對抗蟲族的藥物,加入了一些特殊的東西,變成了對其他生物殺傷力極強的毒藥。而原本對于蟲族來說,無解的毒藥,卻讓我研究出了解藥。

一場單方面的屠殺開始了,到處都是血流成河,到處都能听見淒厲的哀嚎。可是……這怎麼夠?!這怎麼夠?!

他們的疼!他們的絕望!!他們的崩潰!!!比不得我失去小孩的萬分之一!!!!

疼才好,疼才好!

小孩死了,他們是該疼的,這個世界都該疼的!!!

這麼好的小孩,離開了這個世界,怎麼能讓這個世界,就這麼無關痛癢的繼續轉動下去呢?!他們都該疼的,都該為小孩的死疼下去的!

可是不夠!還是不夠!!!

哀嚎和慘叫聲充斥了所有的星球,走到那里都是淒慘的哀求聲,世界那麼嘈雜,我卻覺得心口像是破了一個大洞。那個洞越來越大,我便覺得心口缺失的東西越來越多,那些哀嚎的慘叫,已經無法讓我覺得滿足了。

「沈清雅,你瘋魔了,比蟲族還瘋魔。」

陳萬齊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正在給一個,因為剛出生的嬰兒啼哭而停下戰斗的蟲族用藥。那是一種,可以讓蟲族變得暴躁弒殺的藥,同時,也可以讓他們殺傷力大上最少兩倍以上。

「這個世界太髒了,只要誕生,就意味著要染上了這些污穢。所以,還是不要來這個世界好。」我轉身,不想再和他多言語。

陳萬齊不是單純的蟲族,他本是進化種族,後被注入了蟲族的基因改造。所以相比較于大多數不會思考的蟲族,他腦子轉的快,但同時,也總愛心慈手軟。

三人中,他看起來是最暴躁的,也是第一個喊打喊殺,要消滅所有進化生物的人。可是後來,也是他第一個後悔,想盡辦法保護藏匿進化種族的人。

我和他沒什麼好說的。

我不理解他,就像他不理解我一樣。他總覺得自己和薛放受到的傷害和苦難那麼多,有憎恨世界的理由。

而我,身上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只不過是死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類而已,就這麼加入蟲族,和他們一起對抗其他進化種族,實在是讓人想不通。

沒有真正愛過別人的人,怎麼會明白一人揚眉即天堂,一人垂眸即地獄的道理。

進化種族的數量看起來很多,可實際上那麼多星球加起來,也僅用了十二年,就被全部毀滅了。

在三個月後的一天,我只不過是出去摘了些小孩喜歡的原始星球的花草,想放在水晶棺里。結果回來的時候,水晶棺里,小孩的尸體已經不見了。

我瘋了一樣的出門尋找,在一處空地上,看到了薛放。

「沈清雅……」薛放看著我,向來不近人情到如同雕像的臉上,第一次升起了類似于痛苦迷茫痴迷的復雜情緒。

他說︰「你藏著的這個人類,我認識是不是?」

「你在胡說些什麼?」我皺了皺眉,心中升起了不太好的預感,眼中滿是冷意道︰「你動了她?」

「我總覺得,我該是認識她的?」薛放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自顧自的說著。

我不知道小孩是不是認識他,可這和我有什麼關系?我只知道,小孩不見了,而他,是最有可能把小孩帶走的人。

「把她還給我!」我控制不住自己升騰的怒意,而小孩的失蹤更讓我心里不安,我向薛放索要小孩的尸體,可他卻並沒有還回來的意思。

隨後,無數的蟲族從隱秘的樹叢中鑽出,薛放轉身離開了。

蟲族數量龐大,我雖然身上備了一些對抗他們的藥物,卻抵不過他們源源不斷的來襲。就在我以為自己也許要永遠留在這兒的時候,陳萬齊控制住了蟲族,將我救了出來。

可是,薛放卻不見了。

他離開了這個星球,未留下一點消息。

他將我的小孩帶走了,帶到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

我開始了漫無目的的尋找,在一次尋到原本小孩居住的二等星球的時候,這里早已從原來的盛世繁華變成了一片廢墟,尋覓不到一絲我和小孩在這里生活過的痕跡了。

那時候,我突然有些後悔了。

不是後悔殺了這麼多人,而是後悔,把小孩和我的那些記憶的畫面都給毀掉了。

眼前突然出現一個有些眼熟的東西,被碎石壓住一半,露一半在外面。我停下腳步,看著那個東西,電石火光間,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這是一個三角形的符紙,是沈九玄當初離開的時候給我的,她說將這個燒成灰燼,她能听見我的聲音。她這麼厲害,會不會……能不能……救活小孩?!

這個想法一出現,整個人便控制不住的顫栗起來,我哆嗦著手,撿起地上的符紙,用火點燃。

「盼盼死了。」這是我猶豫了很久,對那邊說的第一句話。

「我知道,」那邊的回應很快,並很快告訴我,一個讓我說不上是驚喜,還是痛苦的消息︰「她不是那個世界的,所以死亡後靈魂回到了我這邊的世界,已經轉世投胎了。」

我沉默了很久,問了一個問題︰「可以把我帶到那個世界嗎?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不可以,」我看不到沈九玄的模樣,只是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種冷到極致後的肅然︰「你做了什麼是嗎?我能感覺到,你的那個世界,除了你以外,沒有其他人類的生命波動了。」

「我做了什麼?」我恍惚的重復了沈九玄這句話,沒有了人管理,卻依舊盛放的虛擬植物在一片廢墟上,越發顯得妖嬈多彩。我看著這些儼然是以轟轟烈烈姿態盛放的虛擬植物,輕笑一聲道︰「也沒做什麼,只不過是讓這個世界的人,都為盼盼陪葬而已。」

沈九玄的表情看起來有些震驚,她沉默了許久,才說了一句︰「我後悔了。」

隨後,她的聲音便在另一個世界消失了,她切斷了我們之間的聯系。

沈九玄到最後,只留下一句「後悔」,卻沒有說到底後悔哪些事。

是後悔當初告訴我這個世界的真相,還是後悔讓我認識小孩?

無所謂了。

其實,小孩的靈魂回到那個世界也好。

能撫養出小孩這麼好的人,又能有沈九玄這樣神奇能力的人存在,那個世界,應該是美好到讓人難以想象的,何必把小孩拖進這個世界的深淵。

只是,心里還是不甘。或許是不甘吧,或許是些別的什麼的。我的很多情緒,都是喜歡上小孩以後,才出現的,所以自己也對自己心里的那些感覺不甚明了。

心里的各種各樣的感覺好像很煩雜,又好像很空,帶著一種下雨之前天悶熱到極致的窒息感。讓你覺得渾身黏糊糊的難受的緊,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可是就連呼吸都帶著一種燥熱到極致的煩悶感。

這種感覺實在是讓人難以忍受,我知道這種感覺的解藥是什麼,卻總是不敢去回憶。

和小孩相處的每一個瞬間,每一個片段,就像是雨點一樣,將這種燥熱的情緒一點點壓下去。可每次回憶到後來,想到小孩是以怎樣的痛苦死去的。那些讓人變得燥熱的陽光,便突然變成了利刃。

而原本,讓我覺得舒適的雨滴,也變成了讓人避之不及,無處可躲的血水,狠狠的砸下,浸透我的全身。

這種感覺直到我喝下了和小孩一樣的毒以後,才算緩解。

感受到身體的日漸寒冷和疼痛,心里卻總是不那麼憋悶了。每次疼得時候,想著當初小孩也是這麼疼的,蜷縮著身體躺在一處空地上,想著小孩當初也是這麼孤零零的,便覺得這疼上,似乎又上升了一個疼痛的等級。卻也因為這個疼痛,讓我的心里明了痛快了些。

既然不能活著陪你,那就以和你一樣的姿態死去,想來也是我如今能想到的,最讓我覺得開心的一件事了。

我這樣的人啊,本該是一個人的。上輩子也好,這輩子也罷。痴呆也好,瘋魔也罷,總歸是奢求不得幸福的。我在夢中,親眼看著「自己」殺了自己的孩子,這個世界里,又眼睜睜的看著小孩離我而去。

我所在乎的,好像總會先一步離我而去,我的靠近是錯,我的離開也是錯。夢里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好像映射到了現實中,其實命運的齒輪並非在毀滅的時候才轉動的,它在更早更早之前……第一次和小孩見面的時候。

她背靠著燈火,揚唇露出潔白的牙齒,微笑的時候。

那時候,我第一次明白了明媚是一個怎樣美好到刺眼的形容詞。

也是第一次,知道了一眼心動,原來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心是真的會噗通噗通的跳動的。

當我整個世界都只听到心跳的轟鳴聲時,命運的齒輪,便在我所呆滯的那一刻,舍生忘死的瘋狂轉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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