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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遲到的悔恨

光腦上的聲音還在播放著,偶爾會錄到一些葉盼盼和一個男人的對話,听葉盼盼的稱呼,費眠知道那個人是已經去世的顧將軍。

直到這一刻,費眠才明白,什麼聲音只有特定的時候才能發出來都是騙人的。而雲千雪所說的,自己為了在校慶的時候表演,做出的那些犧牲,更是無稽之談!

怎麼會有這麼惡毒的人?!怎麼會有虛偽的人?!雲千雪所做的一切,刷新了費眠的三觀,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有人竟然可以惡毒到這個地步!

葉盼盼說的是對的,她說過的,她說過雲千雪這個人不值得交往。可當時,他卻以為她是在嫉妒,他甚至為了雲千雪,和葉盼盼起了爭執。

而後來,他還在明知道兩人不合的情況下,瞞著葉盼盼,將雲千雪送的飲料給了她。雲千雪說什麼她就信什麼,他竟然沒有一絲懷疑,而明明是他自己識人不清,可為什麼最後的結果,卻要葉盼盼來承擔?!

雲千雪表面上對葉盼盼百般夸贊,可卻用最陰毒的毒藥,讓葉盼盼用最痛苦的方式來迎接死亡。甚至,她還搶佔葉盼盼的功勞,明明那個聲音是葉盼盼發出來的,明明她知道自己只有听到那個聲音才能治療失眠,她表面上又是懊惱又是道歉,可實際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算計好的!她不在乎自己到底被失眠折磨的多痛苦,也不在乎葉盼盼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她只是因為當初見面的時候,葉盼盼對她的態度不好,便想方設法的去害她!而他,竟然也間接的成了幫凶。葉盼盼從一開始就明確的表示自己不喜歡雲千雪了,她的不喜歡從來都是表現在明面上的。他認識葉盼盼比雲千雪的時間長,也應該更了解她,為什麼卻被雲千雪裝模作樣的外表給騙了?!他真是蠢得無藥可救了!

可是他真沒想到,真的沒想到有一個人,表面會和內心截然相反的這麼徹底,明明言行舉止怎麼看怎麼貼心溫柔,可內心竟然惡臭成這個模樣!

他害了葉盼盼!是他害了葉盼盼!如果當初,他但凡提出來,這個飲料是雲千雪送的,那葉盼盼也許就不會喝。她那麼聰明,早就知道雲千雪是怎樣的人了,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才會又蠢又笨的,被雲千雪耍的團團轉!

費眠听著葉盼盼的聲音,明明是溫暖又柔軟的聲音,可是從光腦上傳來,卻讓他感覺自己的耳朵都因此產生了刺痛。他知道這是自己的心里原因,他無法面對葉盼盼的聲音,就像他無法原諒害了她的自己一樣!可笑的是,哪怕他都這樣蠢了,哪怕他都將葉盼盼害到這個程度了,葉盼盼竟然……竟然將這麼多的歌聲送給他了。

他記得自己當時和葉盼盼說,自己是因為雲千雪發出的這個聲音,可以治療自己的失眠,然後她便把這個網址交給自己了。知道飲料是雲千雪送的以後,她便沒有再提起一句,自己中毒的事了。

所以……葉盼盼沒有怪過他,甚至在最後,還想要幫她。可他呢,他做了什麼?!他因為蛇蠍心腸的雲千雪,和葉盼盼鬧了矛盾,從始至終,都站在雲千雪那邊。那天在葉盼盼要離開的時候,他甚至還在質問,為什麼在學校辦理退學的時候,沒有和他打招呼。因為他想要在葉盼盼離開之前,告訴她雲千雪對她有多麼好。

他怎麼能這麼可笑?!怎麼能這麼愚蠢?!費眠捂著耳朵的雙手漸漸握成拳頭,因為過于用力,讓手掌心都被戳破了。可這點疼痛算得了什麼?!想到葉盼盼因為那個毒,所承受的痛苦,甚至最後還會喪失生命,他恨不得跑到雲千雪面前,啖其肉,喝其血。

古浪似乎早就預感到了會被叫過來,他的表情平靜到了冷漠,將他們想要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他們。

「怎麼會中毒?她不是一直在學校的嗎?怎麼會中毒呢?」

「不是說薛家的血可以解毒嗎?她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離開,有辦法的,肯定會有辦法的!」

「你為什麼不攔著她?!你明明知道她是這個情況,為什麼不攔著她?!」

古浪冷眼看著這些人焦急慌張的神色,听到他們的憤怒的質問,臉上隱隱透露出一絲嘲諷的表情︰「夫人這是在問我嗎?我攔著她?我有什麼資格攔著她呢,我不過是顧家的一個下人罷了。你們作為她的親人,都選擇在她最難過的時候離開,不管她的死活了,為什麼要來問我呢?還有二少,我還想問你了,小姐中毒的那段時間,上下學都是你接送的。所以……她為什麼會中毒,你難道不應該比我更清楚嗎?」

古浪的聲音並不大,可是卻如同驚雷一樣,在幾人的耳邊炸裂,讓他們產生了一絲茫然的感覺。

醫生說這個毒已經不是第一次發作了,可是他們為什麼都沒有發現呢?那段時間他們在做什麼?

那段時間,顧越和顧霖庚因為公司的時候,在忙著算計對方。而肖蓮,忙著將顧家的財產轉移到自己的名下。他們都知道顧申遠活不久了,每個人都為他的死亡提前做好準備,生怕自己因為疏忽而少得一點東西。只有葉盼盼,她什麼都不知道,只有她一直堅信著,顧申遠不會死。他們誰都沒有告訴她,顧申遠活不久的事情,不是因為關心她,舍不得她難過傷心,而是因為……怕她也會參與這場關于遺產的爭奪。

可是萬萬沒想到,到最後,他們所有人,爭來爭去,結果卻都被顧申遠給算計了。顧申遠看似對所有人的舉動都無動于衷,實際上,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視線中。直到他將遺產全部都交給葉盼盼的時候,他們才發現,原本他們以為已經完全沒有一點問題,可以到自己名下的資產,不是合同有問題,就是被截胡了。甚至他們找的人,都是顧申遠安排的。

為什麼顧申遠會費這麼大的心力,將一切都交給葉盼盼呢?他們不認為只是因為親情的原因,因為相較于葉盼盼,他們每個人的血緣關系,都應該比葉盼盼更得顧申遠的青睞。親情對于他們來說是可有可無的東西,這個時代每個人骨子里都是涼薄的,他們相較于信任別人,更相信自己的手段。所以,在知道顧申遠將遺產都給了葉盼盼以後,所有人的第一反應,不是相信,而是懷疑。

他們懷疑葉盼盼,聲討葉盼盼,他們將顧申遠給葉盼盼遺產的願意歸結于,葉盼盼比他們更擅長使用手段,更加有心機。可實際上真的是這樣嗎?他們和葉盼盼相處了這麼久,真的不清楚她是什麼模樣的嗎?為什麼他們就不願意相信,真的只是因為顧申遠單純的喜歡葉盼盼,才將遺產給她的呢?是因為……他們自己就是這種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人,便以為葉盼盼也是這樣的吧。

可實際上,從葉盼盼來到顧家以來,她從未想過要得到顧家的任何東西。就像是她在信中說的一樣,她在乎的,想要的,一直都是一個家,一直都是家人而已。因為這些在旁人眼中,無所謂的東西,在她的眼里,卻是真正無價的東西。

葉盼盼比他們所有人都看的通透,可他們卻用自己的觀念,拼命的套在她的身上。直到這一刻,她離開了這個家,失去了她以後,所有人才發覺,原來她並不是自己以為的那樣,在這個家是無關緊要的。因為她付出了自己的真心,真心的關心他們,真心的喜歡他們,所以他們的心不知什麼時候,也將她放在了心里。

只是誰都沒有發覺。

因為這顆心,從來都沒有放過任何一個人,葉盼盼就這樣不知不覺的住了進來,大家便還以為自己的心是空的。直到當她離開,他們才遲鈍的發覺,在她付出真心把自己的真心捧出來的時候,他們……也早就接受了她的喜歡,並且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內心卻早已有了反饋。

他們也是愛著她,喜歡她的。他們也是,將她當成了家人的。在她沒來到這個家之前,大家的關系都是由血緣利益牽扯在一起的,所以,他們在乎的利益,是血緣。當顧申遠死亡的時候,這個血緣關系斷了,大家便開始為了利益而爭搶。只有葉盼盼,她從一開始,想要得到的便是親情,便是大家的喜歡,而現在,當所有人發現自己已經真的將她放在心上,當成家人的時候,她卻已經走了。

她將大家想要的遺產都送給了他們,她以為這就是大家想要的,她以為這個家沒有人喜歡她,甚至連中毒了都不和任何人提起,默默的離開。而大家發現自己真實的想法,發現她很重要,甚至比這些遺產更重要的時候……卻發現找不到她了,那些話,沒有辦法再和她說了。

所有人都茫然的看著古浪,他們在這一刻,才真正的意識到,親人是怎樣的一種存在。也是第一次發覺,原來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得到了物質就開心的,有一種比物質更重要的東西,那才會讓人真正的從心里感到快樂和溫暖。

那個東西他們曾經得到過,卻沒有人意識到,于是很快就被他們弄丟了。

「大少,你還記得小姐因為你胃不好,每天都會親自為你煮粥的事嗎?二少,你還記得小姐教你滑板的事嗎?還有夫人……夫人是人類,本身又和小姐有一定的血緣關系,小姐在這個家最依賴的就是您了,為什麼你們卻……眼睜睜的看著她身處地獄,卻沒有一個人拉一把呢?」古浪由覺得刺激不夠,他將光腦連接道打通的光視上,打開了視訊。

宅子里很多地方都有監控設備,這是將軍生前裝在家里的,他控制欲很強,甚至到了病態的地步,必須要將身邊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監控在自己的可見範圍內,才會覺得心安。這種病態的控制欲,直到葉盼盼的到來,才減輕了許多,只是宅子里的監控一直都沒有扯下來。

古浪在葉盼盼確診中毒以後,翻看過這個監控,是想要看一下是不是少爺或是夫人因為遺產的原因,給她下的毒。可是當翻看到,葉盼盼在將軍死後的一系列反應,就算是向來冷心冷肺的他,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尤其是……當他將將軍帶去埋葬,留下葉盼盼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她就蜷縮在沙發上,呆呆的看著大門,等待著她的家人會回來。

可她等了那麼久……卻沒有一個人回來過。她一遍遍打通訊,通訊要麼被干脆的掛斷,要麼一直響到自動結束。每次毒發的時候,她痛苦的獨自承受著,甚至又好幾次,疼暈了過去,又活活疼醒。她眼神越來越空洞,那是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的絕望。

古浪將監控直接調到了將軍死亡後的大宅,讓他們親眼看著自己當時有多絕情的離開,讓他們親眼看著在他們離開後,葉盼盼經歷了怎樣無望的等待和痛苦的煎熬。

「在將軍離開後,你們沒有人是因為將軍的離開而傷心的,你們只是憤怒,憤怒算計了這麼久,最後遺產卻到了小姐手上。可是對于每天都陪伴著將軍的小姐來說,將軍的離開對她的打擊是難以接受的,她甚至一度將已經死亡的將軍帶到餐桌上,給她喂飯。在她真正意識到,將軍是真的離開以後,她向你們每個人都求助過,她想要你們的陪伴和安慰,可是你們怎麼做的呢?」

古浪看著視訊,跟著視訊中的內容,一字字,一句句的講給他們听︰「大少和二少掛斷了小姐的通訊,夫人接通了,然後高高興興的找來律師,想著終于要得到顧家的遺產了。你們說,就憑借著你們在將軍死後的態度,他憑什麼要把遺產留給你們?」

「將軍將遺產留給小姐這件事,從一開始,小姐就是不知情的。但是你們沒有一個人听她的解釋。在她因為將軍的死亡難過時,你們因為遺產的問題,將她罵了一頓,然後離開了。你們不給她解釋的機會,將她打的通訊都掛掉了,她一直在等,哪怕你們有一個人那時候回來,小姐也不至于這麼心灰意冷到絕望的離開。」

古浪的話像是猝了毒一般,听到眾人的耳朵里,然後順著耳朵流到了心里,將從來沒有什麼顏色的心髒都腐爛掉了,又疼又悶。顧霖庚看著葉盼盼一遍遍的為自己熱粥,坐在沙發上等著,然後粥慢慢的變涼,她又跑去加熱。

顧霖庚握緊雙手,他恨不得用盡一切的辦法回到那天,他一定不會留妹妹獨自在家。不!他一定不會在父親死後,為了遺產的問題,和妹妹起爭執,他會一直陪著她,會帶著她去醫院,會想盡辦法給她治病,告訴她即使父親沒有了,還有他一直陪著她。

可實際上,他回不到那天。而那天的葉盼盼,也始終都是一個人,獨自的面對著所有的疼痛和害怕。

葉盼盼的身體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的,到最後,她似乎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她走幾步,便會摔倒,看著屏幕里摔倒的葉盼盼,顧越下意識的想要去扶,手伸了出去,才恍然意識到,這一幕已經過去好久了。

而那時候,沒有人陪在她身邊,她一個人狠狠的摔倒在地上,又艱難的爬起來,繼續跌跌撞撞的走著。她的手上膝蓋上都流著血,那是顧霖庚推她的時候,摔倒在餐具上隔破的,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她卻好像並沒有要處理的打算。她似乎對外界的感覺都屏蔽了,只憑著一口氣,做著習慣性的動作,每一天,對她來說都像是一個世界那麼長。而每一個世紀,她都始終沒有等到任何人回來……

為什麼不回來呢?為什麼那時候,不回來看看呢?!

看著顧霖庚他們痛苦又後悔的表情,古浪並不覺得這些人值得同情,這些人這時候擺著這副模樣又有什麼用?在葉盼盼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去了哪里?!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受害者,可實際上,真正的受害者是誰?!

葉盼盼因為將軍的死亡陷入悲痛中,他們卻因為遺產的問題,全部都背叛了她。在她最難過的時候沒有給予安慰也就罷了,還全部指責是她的錯,指責是她背叛了大家。而在她檢測出中毒,痛苦不堪的時候,她向他們求救,卻沒有一個人幫她,所有人都將她的通訊給掛掉了,將她的最後一絲希望也泯滅了。她將這些人當成家人,當成救贖,可是這些人,卻因為遺產的問題,將他們之間的相處和歡笑忘得一干二淨,用最冷漠甚至是最仇視的態度來對待她!

當光視里關于葉盼盼的畫面徹底消失了,古浪關掉光視,不想再理會這些人,轉身離開了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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