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零染把湯匙放在碗里,輕輕的模了模他的額頭︰「可舒服些了?」
燕柒撐手坐起身︰「許是午膳用的太急,積了食了。」說著伸手在她眉間揉了揉,把皺褶給揉開了︰「無礙的。」
姜零染垂了垂眼,低聲道︰「先把藥吃了吧。」
燕柒看著藥碗,好笑道︰「哪里用吃藥?空一空肚子就行了。」
姜零染道︰「大夫說你暈船。」
燕柒聞言接藥碗的手抖了下。
姜零染抬眼看著他︰「你從沒告訴過我,你暈船。」
他生在江南,長在江南,出行多是船只,絕不可能會暈船的。
不知怎的,她腦子里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燕柒接下藥碗,仰頭喝了個干淨,而後抹抹嘴,笑道︰「小事而已。」
姜零染道︰「你是故意瞞我的。」
燕柒頓了會,低聲道︰「只是覺得沒必要說。」
姜零染道︰「現在能告訴我嗎?」
燕柒又是頓了會兒,苦笑道︰「你不是猜到了嗎。」
「不一樣。」姜零染道︰「猜到的和你告訴我的,不一樣。」
燕柒道︰「老毛病了,也好的差不多了。」
姜零染听言便知是猜對了。
一時心頭悶悶,蹙眉擔憂道︰「只是暈船嗎?」
想到了不愉快的事情,燕柒神色更差了︰「小的時候有幾年挺怕水的,有時候喝茶都會覺得惡心。」
姜零染道︰「現在呢?」
燕柒笑了笑︰「現在已經能承受的住了,但看到大面積的水,多少會有些不舒服。」
姜零染想到他前後幫自己撿過兩次荷包,不覺心疼起來。
「我能幫你什麼嗎?」
燕柒道︰「沒睡安穩,乏得很,不如你陪我躺會兒吧?」
姜零染點頭,褪了鞋在他空處的榻上躺了下來。
沒有像素常那般,縮在他懷里,而是輕輕的擁著他,一下輕過一下的拍著他的後背。
燕柒嗅著她身上的味道,深深的舒了口氣,浮萍似的心慢慢的扎了根。
安穩的睡了一覺,到了晚間醒來,燕柒的精神好了許多,吃了些白粥,歪在軟塌上看書。
姜零染坐在他身邊陪著。
燕柒偏頭看她一眼,笑道︰「怎麼我成了孩子似的?」
姜零染伏在他胸膛上,看著他手里的書︰「哪有?」
「我是懶得自己拿書,趁著你的看一看。」
燕柒輕笑了聲︰「最近不是總在看蜀中的風土人情,要換一本嗎?」
「都看的差不多了。」姜零染搖頭︰「沒什麼新鮮的了。」說著就著他手里的書,翻了一頁。
船艙中的火爐燒的旺,燻的薄荷葉更加的濃郁清冽。
燕柒由著她翻書,騰出一只手攬在她肩背上。
對于船只的搖晃感以及拍打在船體上的浪聲,一時也不覺得難捱了。
燕柒看的是一本名人傳記,書上寫著此人如何的官身顯赫,如何的愛民勤政。
可背地里,此人卻是一個十足的貪官污吏。強搶民女,霸佔良田房屋,草菅人命,惡行不勝枚舉。
一張偽善的面具快要與自己的臉皮長在一起,到最後,是他的妻子揭發了他,此事才得以昭告天下。
「這人的妻子定然是愛這個人的。」
燕柒一顆心都在她身上,倒是沒了心思看書,聞言粗略的在書上看了幾眼,道︰「何以見得?」
「若不愛他,大可安心的受用著他帶來的一切榮華富貴。」姜零染翻了個面,面朝著他道︰「他那麼明目張膽的搶人,全然未把這妻子放在眼中,他妻子心里怎會舒坦?」
「長此以往,愛而生很,到了最後不能忍受。」
燕柒听著點點頭︰「有些道理。」對上她的眼楮,不覺笑道︰「你在擔心我會如書上那人一般?」
姜零染從不擔心這個。
她只是想到了前世的些許事情。
但見他會錯了意,也未作解釋,抬手捏了捏他的下巴,笑道︰「若真有了那一日,你大可告訴我的。」
「我更願意讓你舒心快活的過日子。」
燕柒丟開書,掐著她,把她抱在自己身上︰「就這麼干脆的離了我?」
姜零染笑道︰「心疼你,想要你永遠都好。」
燕柒眼底笑意更濃︰「若真有一日,我辜負了你,你就用那個,殺了我。」他說著看了眼案幾上的匕首。
姜零染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不覺怔住。
前世的記憶一股腦的涌進腦子里。
若匕首下的人換成燕柒她不敢想。
搖了搖頭,她低聲道︰「不會的。」
燕柒俯首,在她唇上親了下,輕笑著喃喃道︰「我也不會的。」
他永遠都不會如此待她!
次日風停,船只繼續南下。
只是再遇到大風大浪的情況,姜零染便會讓船只靠岸,他們就近住下,免得他又受苦頭。
另一邊,燕辜和黎錦一路不歇的往汝州趕。
遇到雪後馬車難行,便棄馬車,改為騎馬。
對于黎錦的急迫,燕辜表現的十分包容。
而黎錦則認為,距離汝州越近燕辜越不敢忽怠她,不由得心中得意。
言行也越發的驕縱,燕辜卻也都由著她。
燕辜明白若是悖逆了皇上的話,不僅汝州不能保全,他亦會死的不明不白!
可若是他極好的完成了這道命令,皇上必然能從他身上看到能力與忠心!
而他這般的大義滅親,皇上對他就沒有絲毫的愧疚?
更不用說,黎錦此人于他本就是污點一個,他恨不能處之而後快!
只是可惜了汝州的力量了。
燕辜看著縱馬狂行在前的人,暗暗的想,皇上只說讓除掉文安王,卻未說世子燕崇軒。
若他殺了文安王,留下燕崇軒,那麼汝州的力量就得以保存了!
如此趕了七八日的路,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到了汝州地界。
文安王早就收到了消息,帶著燕崇軒等在了城門口,看到來人,親熱的招呼著。
燕辜對文安王的記憶還是多年前的英姿雄發的模樣,眼下瞧他穿著件灰色斗篷,鬢角花白,眉眼之間的那股子氣不知何時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渾身都透著得過且過。
他有些失望,更多的是後悔,不該上了汝州這條船。
心中想著,面上不顯,面對文安王的熱情,燕辜表現得亦是熱情親厚。
錯著目光,他看到了文安王身後的男子。
眉眼和文安王很像,但卻顯得極其的溫和,就連如今被圈禁的毫無斗志的文安王都不如。
燕辜心知此人就是燕崇軒,笑著揖手,心中暗下結論,是個可以掌控拿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