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止忙活了一日,頭昏腦漲,這會兒听周管家絮絮叨叨的一大長串,一句也沒記住,郁煩的擺擺手道︰「這些都交給夫人打理,不用稟給我知道。」說著就要往府里走,卻听身後一聲恭敬的輕喚︰「程大人。」
程止聞聲轉身,看到從一旁的小茶房里走出一人來。
此人身著雪青色的素面緞長襖,外罩茶色織錦斗篷,傾長略瘦,一眼望去很是干淨利落。
楚元卿看程止轉身,含笑一揖到底︰「下官楚元卿,見過程大人。」
程止見是楚元卿,面上微微帶了笑意︰「原來是楚大人。何時進京的?」說著揖了揖手,算作還禮。
楚元卿答道︰「昨日才剛安置下來。」
程止點了點頭,看了眼小茶房,納罕道︰「這麼晚了,楚大人怎會在茶房里?」
楚元卿面上帶著些窘迫︰「剛剛茶房里的小兄弟說起了程大人近幾年的功績,在下不覺听得入了神,一時忘記了時辰。」
說著看程止一身霜雪,略皺了皺眉,感慨道︰「如今已是戌時末,程大人忙于公務,實在是辛勞了。」
程止自來知道楚元卿嘴甜如蜜,聞言稀松平常的笑了笑,謙虛的贊了對方幾句,又道︰「是下人招待不周,竟讓楚大人委屈于茶房之中。」說著不輕不重的瞪了眼周管家。
周管家從善如流的向楚元卿告罪。
楚元卿忙揖手道︰「是下官叨擾了,且周管家不曾怠慢,茶水點心都是極合在下脾胃的。」
供門房吃的茶點能有多麼合脾胃?這話明顯是客氣。
可楚元卿面上掛著比真金還真的真誠,讓人看了以後,真就會認為他說的一切都是真心實意的。
程止之所以會記住楚元卿就是因為他這溜須拍馬的功夫太過爐火純青,許多朝中的老狐狸怕都不及他。
程止自己是個圓滑的性子,看到比他還懂得處世之道的楚元卿,便就生出兩分親近來。
笑道︰「本官還未用晚膳,楚大人若是無事,就一起吧。」
楚元卿听了這話只覺心頭澎湃,熱血沸騰,剛剛受的凍,挨的餓全都值了!
受寵若驚道︰「能與程大人共用晚膳,是在下的榮幸。」
周管家眸帶訝然的瞥了眼楚元卿。
今日來了這麼多人,竟是被他抓住了先機。
大虎次日一早便把程止留楚元卿用晚膳的事情稟給了姜零染。
姜零染正抄經,聞言頭也沒抬︰「他動作倒是快。」頓了頓又道︰「運氣也好。」
程止願意抬舉楚元卿,足以證明他在今年進京述職的一眾官員中是有可取之處的。
她覺得,若沒有她的干預,楚元卿會和前世一樣的位極人臣。
大虎听了道︰「用不用去萬府一趟,探一探吏部的動向?」
姜零染搖頭︰「費那事兒做什麼?」
不等吏部定下,她就已能解決了楚元卿了。
「讓文叔給王路遞個信兒,把楚元卿的消息告訴老侯夫人吧。」
「老侯夫人?」大虎疑惑道︰「不告訴鄭清儀嗎?」
姜零染道︰「鄭清儀知道後也是去告訴老侯夫人,倒不如直接告訴老侯夫人省時。」
大虎頷首稱是,看姜零染沒了吩咐,悄步退了出去。
廂竹在一旁磨墨,看桌角堆了厚厚的一沓抄好的經書,皺眉憂忡道︰「姑娘,歇歇吧。」
姜零染沒應。
廂竹想了想,低聲又道︰「奴婢去找阿芙吧?又或者去找隋總掌?」
姜零染手上頓住,抬眼看著她,不解道︰「找他們做什麼?」
廂竹看姜零染這模樣,便知她並沒有解決這件事情的打算︰「可公子他誤會了。」
姜零染垂下眼,靜了片息,道︰「這正是我想要的結果。」
廂竹蹙眉道︰「姑娘想要的才不是這樣的結果。」
姜零染笑了下,重新去寫,淡聲道︰「我的想法不重要。」
石阡在當日便來勤政殿復了命,皇上很滿意。
可如今已過去數日,燕柒那里卻一丁點動靜都沒有。
皇上不知燕柒的心思,不免有些著急。
想了想,派小福子帶著葉惠去了燕府,送些滋補之物,再把個平安脈。
順便看一看燕柒是個什麼樣狀態。
小福子領命去了,燕柒卻並不在府。
燕府里的人出去找,也沒能找到,小福子無法,只得回宮去復命了。
皇上听得皺起了眉︰「他是不是在商行里?」
小福子恭聲答道︰「公子的侍女說公子已經好幾日沒回府了。商行那邊也沒去,如今是隋總掌在負責。」
「那他去了何處?」皇上眉頭皺的更深,面上已有急怒之色︰「你沒找到人,回宮做什麼?!」
小福子整日在宮里,如何能知道燕柒的行蹤?皇上朝他發火也沒用啊!
再者,京城這麼大,光靠燕府的幾個人,怎麼能找的到??
把巡防營派出去還差不多。
只是這些話小福子敢想不敢說,被訓斥,只得諾諾告罪。
高得盛眼瞧著笨徒弟又挨了訓,忙出言道︰「柒公子做事向來穩妥,怎會長久的不回府,讓皇上您擔憂呢?」
「二和街那邊見不到人,想必是公子住厭了那宅子,搬回原先的府邸也說不定。」
皇上聞言面色大為緩和。
是啊,他當初搬去二和街是為了姜零染,如今,自是不必再繼續住了。
欣慰笑道︰「子安是個孝順的。」
高得盛附和道︰「可不是嘛。公子雖然進宮少,但只要進宮來必然會陪皇上您下棋,讓您解悶。也會叮囑奴才讓您多休息,少埋首案前。」
「公子他就是嘴上不說,實則心里惦記著您呢。」
皇上听得更是欣喜︰「這幾個孩子里,就他最像朕。」
高得盛笑著稱是。
小福子驚嘆于師傅猜度聖心與轉變事態的能力,將所聞所見暗暗記在心里,學以致用。
平肅侯府里,老侯夫人得知楚元卿的情況。
程止此人能力不俗,又是吏部尚書,若是願意幫助楚元卿,那這兵部侍郎一職就是十拿九穩的了。
一邊感嘆楚元卿遠在慶州竟也能攀上程止,一邊與孟致沛合計出了一份兒厚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