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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六章 避禍清禹

「我願意加入淺山宗效力。」還未等江楓開口,顧延巳就搶先一步說道。

「哦?」江楓本來還想勸幾句,這下子倒直接被噎了回去,不由得來了打趣的心思,「那好,你說說看,為何想加入淺山宗?」

「第一,淺山宗沒什麼人才,我加入能充分展現我的才華,不至于被埋沒;第二,我還年輕,江掌門您也年輕,很談得來,彼此之間不會有太多隔閡;第三,我給自己卜了一卦,北行是財旺之相,想必淺山宗不會虧待我,能給我一個不錯的位子。」

「說實話。」這個不安分的家伙明顯在信口胡謅,滔滔不絕間絲毫沒有臉紅的跡象。

「你抓了我全家,我當然只能跟著你走了。」顧延巳這才聳了聳肩膀,滿臉無奈的哼了一句,「你看,非要坦白直說,是不是太破壞氣氛了?結果一樣的情況下,你也愛听,我也能安慰安慰自己,豈不是落得兩全其美?」

「雖然我不了解你,但我看你應有幾分才干。淺山宗的確是用人之際……」

「直說吧,給我什麼位置?還有長老的位置剩下麼?年俸幾何?」

「長老的位置有,但你需要證明你自己。至于年俸,說起來著實不多,但應該比你在仁壽城看城門要好的多。你並非出身修士家族,又不是四院門徒,在天音寺想要出人頭地,想必也是極難吧?」

「只要等,總會有機會的,當初要是我再機靈一點,想辦法活捉了你,就是大功一件。」談及此處,顧延巳雙瞳放光,「不過說這個也是沒用,即便從頭來過,這個機會我也不一定能抓住,倘若能到築基高段,冒險為之,也能有幾分勝算。」

「你明白就好。」

江楓就喜歡顧延巳這種不甘失敗,看起來逆來順受,但又時刻準備逆轉翻盤的性子,這很符合自己順勢而為的丹論,不得不說,在此獠身上,江楓看見了自己的一點影子,只不過這家伙法相比自己好,在命運面前,更多了幾分主動。

「之所以提審我,想必是大局已定了吧?」

「很快就會談和。」

「還有多久?」

「兩日。」

「那現在反而是最危險的時候。」

「我也這麼想,你可有高見?」江楓愈發覺得顧延巳就是另一個自己,對于時局,他也有類似的憂慮,但暫時還沒有合適的對策,他能做出的決定,就是退出新得的兩座城池,暫時回到自家地盤避禍,依仗地利,坐等交戰雙方談和。

「我被關在這里,來往情報不知,無從判斷。」

江楓于是將這段時間內發生的事逐一告知,但卻隱去了所有不宜透露的細節。

「你有事情瞞著我。有些因果很難自圓其說。」未料想顧延巳雖然听的時候呆若木雞,實則一直在心中盤算,很快便發現了其中漏洞,「不過這不重要,彼此缺乏信任的情況下,隱瞞些細節也能理解。我猜測,金光閣很快就會偷襲。」

「為何?」

「他們在你手上吃了虧,卻沒有拿到任何收益,而與天音寺的盟友之誼又沒有合適的理由撕破臉,那便只能通過淺山宗變相討要了。」

「你是說,就這麼兩天的時間,他們要攻打我淺山宗?」

「不,不會,淺山宗的地盤價值不大。既然已經決定要談和,些許領土之爭已經不重要了,何況淺山宗與金光閣並不接壤。另者,此時貿然從西嶺郡北上,很容易被東線返回的金城盟聯軍圍堵。依我所見,他們可能要的是您的人?」

「我的人?」

「對!江掌門您不是用宋紫薰去換了樂林門被俘的修士麼,那他們可以如法炮制,想辦法抓了您和淺山宗一眾,去交換天音寺的被佔城池,進而據為己有,或者索要戰爭賠款。要知道,這場戰爭的最大輸家,其實是天音寺,其次是天羅門,而金光閣,除卻損失些修士之外,只是踫巧與輸家在同一陣線罷了。」

「如你推測,我現在應作何安排?」江楓思忖片刻,心中有了主意,但他更想知道顧延巳有什麼想法。

「上策永遠是進攻,有實力的話,直接打過去就是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無從施展。退而求其次,如能設下埋伏,抓捕若干金光閣的修士,那麼在談判桌上,我想至少可以多爭取些賠款。至于領土,天音寺應該不會用城池,去交換金光閣的修士。」

「我不想再將宗內修士置于危險之中,淺山宗的損失已然不小。」江楓不想再打,門內帶出的精銳死了不少,余下則甚是疲憊,此時再妄動干戈去打一場生死之戰,無異于自掘墳墓。

「而且,戰況混亂的話,你會不會逃跑?」

顧延

巳頭一次臉紅了,不過他很快借擦汗掩飾了這一點,「既然江掌門不願意冒險,那就當我沒說,下策也有,便是立即退到羅川,如我之前所言,金光閣應不會冒險勞師襲遠,率主力部隊北上。畢竟和談就在眼前,金城盟的東線部隊,距離此間很近。他們能做的,唯有出其不意,雷霆一擊。」

「既如此,那中策呢?」

「中策是去迎接盟內的東線部隊,與他們匯合,如此可以保全實力,免于兵災。如果盟中主力部隊西進,但凡攫取任何利益,均不會落空。」

「今夜就出發?」

「夜長夢多,我建議趁夜出發,並且帶上此間所有的修士,一個不留。凡俗對金光閣無用,此地貧瘠,利只在商路本身,他們也沒有劫掠的興趣。」

「好。听你一次。」顧延巳的建議正應了江楓心中所想,原本,江楓是想借機循向清禹宗北部,翻越邊境進入金城派境內的,現在想來,這樣固然更安全,但多少會引起蘇黎清的不快,並且理由也很牽強。

江楓快步上前,親手撕了顧延巳身上的封靈符,「原本天音寺境內的修士,也有數人歸順我淺山宗,你可以先和他們熟絡一二,待到回到羅川,我另有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于是下令連夜行軍。

不止是南下參戰的修士,就連守在此間的鎮守魏婕,以及一眾手下,包括長寧商會在此的數名低階修士,也一並出發,對外的借口,乃是移鎮洪山、浦南二鎮,城中定然有金光閣的奸細,為了避免泄露,直到出城折向西南七八里之後,江楓才再度傳令,加快速度,改向南行,又過了七八里,再度換向,直插東南,奔著渚樵城方向行進。

「掌門,我們去哪?」有點犯迷糊,膽子又大的吳天德不禁奔到前軍來問。

「躲避兵災,今夜金光閣可能夜襲。」

「有情報?」

「暫時還沒有,是顧延巳的主意。」江楓故意指了指身邊的顧延巳,他相信對方的判斷,而這正是顧延巳表現自己的機會,如果寸功未立,修為盡管在築基層次,也很難給他太重要的職位,否則眾人必然很難口服心服。

「王乙說過你,很不老實。」吳天德並未因為自己未到玄級就弱了氣勢。

「你也一樣。」顧延巳很明顯也從王乙那里誆了很多宗內的瑣碎事情出來,這也包括聲名「不錯」的吳天德。

兩人互相白了一眼,便各自回鎮,江楓心中輕笑,未做置評,此次戰事,淺山宗損失了不少修士,但也招攬了不少,在這之後各方勢力的踫撞,在所難免,而自己,也只能秉承一顆公心來裁斷這一切。

做到絕對的公允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植根于淺山宗的眾多家族子弟,仍是宗內的主流,但想要讓眾人口服心服,才干,忠誠,以及對宗門的貢獻,才是最完美的準繩。

淺山宗一眾,最終停留在渚樵城北六十五里的暮雲鎮,不是因為沒有體力繼續,而是這里有清禹宗設下的一道防線,雖然只有兩名築基修士和四名練氣修士,但左近的崗哨,可以快速的釋放出敵襲的信號,為了避免誤會,江楓派人與其溝通,但也只能停留在鎮外,好在他們送來了靈酒吃食勞軍,也算顧忌了彼此的顏面,不傷和氣。

當夜江楓沒睡,但卻一直沒有等到鄭軼雨的情報。晨曦微露,見性卻來造訪。

「掌門,我連夜和弘知、魏長老制定了那九千名凡俗的安置方案。」他拿出一紙不算薄的小冊子,上面勾勾畫畫,為每個郡鎮,設定了補充人丁的名額,可以說,這是一個「攤派」的方案。

「辛苦了。」江楓瞥了一眼,心有所動的同時,對這個方案不太滿意,攤派固然可以解決問題,但也會造成全境範圍內,每一處郡鎮,都出現各式各樣的問題,西部三鎮騰退,安置天音寺北上的人族丁口,已經是很大的動作,如今全境都要動,即便不引起民變,但也需要強力彈壓才行。

見性和魏若光都是身手不錯的戰修,前者在安撫流民情緒上也有自己的方略,但在治理宗門,操持庶務上,明顯是門外漢。九千凡俗,戰後會分三批,從西嶺郡進入淺山宗,從時間上來看,七八日內,必須要定下方案來,說起來也算緊急之事。

收起方案,庶務的事,還是要找精于庶務的人操持,之前天音寺一眾的安置,自己陣前拍板,已經感到不妥,但急于將洪山、浦南二鎮並入淺山宗,變成既成事實,也只能行此急略。江楓打算一旦和談結束,回到羅川與庶務執事魏若齊商議,酌定此事。近來所查,人族修士宋遠離也是不錯的,但他畢竟新投淺山宗,且只有練氣六重,倘若倉促任命為庶務執事,即便排名第二,也恐難服眾,至于在此役之中

,缺乏運籌主動性的庶務長老鄭魯達,江楓心中雖然沒有想好去處,但「榮退」已成定局。

送走眾人,獨留見性。

「你不能隨我去渚樵城,這很危險。天音寺雖是輸家,但我擔心他們和金光閣一起,向盟中發難討要你,到時候因為你剛剛加入宗門,缺少早就投奔的實證,很難辨明,另者,我也擔心他們在會盟前,用些卑劣見不得光的手段對付你。」

「多謝掌門為我考慮。」見性道,「天音寺不足為慮,他們自然不希望我落在金光閣手中,唯一所慮者,唯有金光閣一家,且全因宋紫薰陣前被捉的迷案。如此,我另擇一處隱蔽所在,躲幾日便是。」

「我更想徹底解決此事。至少短時間內,讓他們找不到你。你可有隨身物品落在宗內,或者金光閣手中?」江楓事前已經想過,既然見性模糊的知道鯨海群島的所在,不如干脆就將其安置在那里,只是擔心,他有東西遺漏在宗門,到頭來被對方佔卜,暴露了自己的秘密。

「您是擔憂佔卜?」

「確有此意。」

「我自有辦法,干擾一般層次的佔卜。苦寂寺一向門風簡樸,我在宗內也沒有什麼東西留下,這點無需掌門您擔心。」

江楓見其腰間系著一串光亮的朱漆念珠,似乎隨身攜帶了多年,便討要過來,囑咐見性施展干擾佔卜的法術,只見其隨手從案前攝來一枚禿了的毛筆,咬破手指,在其上涂抹一番,閉目輕念咒言,那未干的血漬,便幻化出紅黑相間的紋路,渾然天成。

江楓將毛筆攝來,擲于帳外,信手布置儀式,動用「借物化影」,隨著灰霧漸漸散去,果然現出帳外的景象,但那毛筆處,卻隱隱現出一個身影來,正是見性的輪廓,其面色灰敗,仿佛命不久矣。

「手段不錯!」江楓這才放了心。

「掌門手段同樣非凡。」親眼見識到江楓佔卜,見性也驟然明白了江楓之所以要親自嘗試的原因,「如果知道掌門您有如此手段,我當初見到您,第一時間就會想辦法向您問詢弘知的下落。」

「但我不會告訴你。」江楓一笑,將念珠拋了回去,「你這就出發,經由金城派,從東湖郡入境回宗,之後在楚門鎮潛伏,待我回轉。六十枚三階,你身上可有?」

「原本是沒有的,但之前綁了宋紫薰,得了些浮財。」

「宋紫薰的東西,記得抹去痕跡。」江楓忽然想起來,這或許也是個可能被佔卜的漏洞。

見性于是將一眾東西都扔了出來,但見這六件法器,在「玲瓏寶光」下閃著幽幽紫芒,的確都不是凡品。想來這宋紫薰,的確被秦九貞寵愛,江楓倒吸一口冷氣,此種數量,想要宋紫薰真的忘卻忽略此事,的確很難。

攝在手中,用「無痕之手」操持,加速破壞上面的靈魂印記,又轉交給見性稍稍煉化,時間緊迫,見性在楚門鎮又呆不了那麼久,自己只能動手幫忙。但見見性目光閃爍,拿捏法器的手,竟有輕顫。

「掌門您斗法的本事稀松,其余手段倒是高明。」

還真是個直性子,嘴欠的程度和弘知相差無二,江楓嘴角抽動,未發一言,手中快速變幻,直到將最後一件法器扔給見性,「給你師弟留些,此去楚門鎮,也許會很長時間都不能相見。」

「我懂了。」見性似乎早有準備,將兩件法器挑了出來,「此兩件,掌門替我交給我師弟弘知,但務必囑咐他,切莫過于依仗法器之利,壞了我苦寂寺的道統。至于這一件,」他又從中剔出一件小刀,「我覺得很適合掌門您,便留給您吧。」

「有心了。」

江楓沒客氣,攝起這把被灰濛氣息籠罩的飛刀,並未細看便納入儲物袋,與上次從宋紫薰手中得來的冷玉竹笛放在一處,其實他早已看出,此小刀是一眾法器之中,品質最高的一件。

「出發吧,時間緊迫,此間安定下來,我會在和談之前,回楚門鎮一趟。你我分別離開,目標小得多,這渚樵鎮周邊,說不定也有金光閣的奸細。」

心中惴惴的用過早膳,江楓終于等來了遲來的消息。

「我宗所派細作被害,故此未能傳來消息。昨夜西嶺郡附近出現大批修士,半個時辰後散去。」

果然,金光閣真的有夜襲的計劃,江楓長舒一口氣,于是在營中巡視了一圈,枯坐到日上中天,便喚了魏若光和王乙。

「我要離開一會。」

他扔給王乙一件黑白毛皮,正是得自鯨海群島的那件奇物,令其披在身上,頓時便現出堪比地級的氣息,「你留在帳中假扮我,直到我歸來。若光,此間諸事,听你安排,雖在清禹宗月復地,切莫有半分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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