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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相見釋疑

光禿黝黑的冰冷石壁,三朵間或閃動的血色光芒,空無一物,下方空蕩,疑似缺少了一面的古舊案幾,三塊扶正的牌位,翻開的傳承之書,耳畔空冥的回響。

此間的一切,都似曾相識。

冥冥之中,手握「玄黃靈隱紙符」的江楓,仿佛又重新回到了萬靈邪君的洞府,所有的存在,所有的布置,都如此抵近,如此真實可辨,就在他凝望的間隙,那三朵血色光芒,明滅間便又分化多出了一朵,而那立好的三座牌位旁邊,又多了一枚任性傾斜的牌位。

因為獲得了「玄黃靈隱紙符」,這番跡象,是初步被承認了「主人」的身份了麼?無需懷疑,只需將靈力盡數灌注于此符之上,自己便可以驟然傳送到萬靈邪君的洞府入口,只是,這入口究竟在哪里?

隨著這股意念滋生,江楓的所見漸漸模糊,神識穿透厚重的牆壁,一直向上,一直向上,躍到了此間的上層,之後繼續攀升,在黑暗中奮力穿行,他瞥見了當初召喚雲星上人留下的痕跡,那里依然尸骸遍地,污穢不堪,于是繼續上浮,此番歷經了許久,才最終到了地面。

陽光灑滿了這處人跡罕至的山谷,但卻無法據此辨認出此地到底是何處。直到江楓的意識攀升到最高處,與那雲霄接壤時,他才瞥見了遠處有幾名修士的身影匆匆掠過。

是北劍門的袍服。

意念隨之同斷了的絲線一般被驟然切斷,江楓頭痛欲裂,霍然睜開眼,周身大汗淋灕,方才的遠程窺視,已讓他無意中耗盡心力,匆忙拿出數枚二階的回氣丹藥,默默吞服,待到靈氣充盈過半時,已經臨近傍晚時分。

萬靈邪君的洞府,竟遷到了北劍門地下深處。從那山谷的形制來看,應該在城外,北劍門的地盤本就狹小,宗門所在地溪谷城,幾乎等同于「洗劍溪谷」所涵蓋的範圍,如此看來,洞府應在「洗劍溪谷」邊緣。

待到此間事了,倒是可以通過「玄黃靈隱紙符」,到北劍門游歷一番,樸鐵信已經好久未見,也不知道他現在境況如何,修為是否有所進境。但現在不行,回來的路程頗遠,很有可能會錯過參與石阡盟會。

在勘察洞府之前,江楓還到街市上轉了一圈,自己陡然多出的「盛名」,也著實讓他大吃一驚。話說與白若熙的誤解,怎麼會發酵到了如此地步,究竟是誰人,在傳播散步這種謠言呢?憶當初,楚弈鳴婚禮之上,白若熙被人暗害,自己被動施以援手,導致中途有了些誤會,但之後的傳言,便顯得有些離譜了,問題是,白若熙竟然沒有出來闢謠,以她白家的高貴出身,不可能任由這種無稽之談落在自己身上。

然而白若熙此人,據說已經消失了很久,被江楓,也就是自己,藏到了未知的所在,這麼看來,整場鬧劇,充斥著陰謀的味道。

回想離開羅川前,江楓有發覺鄭軼雨,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樣,不過因為急欲離開,未能深究,現在想來,身為明鏡司執事的他,多少知道些傳聞,只是這種「壞人姻緣,捷足先登」的丑事,不甚光彩,想必對方也難以啟齒。

也許江海,或者王乙在的話,多半會繞圈子提一下吧,按理說,身為卷簾司執事,心機不深,顧慮不多,又負責安排記錄自己生活細節的王乙應該不會介懷,這麼想來,想辦法提升這小子的修為,也是勢在必行之舉,只不過,眼下同樣的事,夫人蘇錦還未有著落,空有想法也是無奈。思及此處,江楓對于明年一月二十八的聚會,更加期待了。

百藥老仙可能會有些特殊的辦法,至少從靈級提升到玄級境界,應該有些捷徑的。至于更高層次,倘若真的有,想來他一早便自己用了。

次日,與蔡求真的約定期限已然到期,江楓便將黑鯨大劍收起,找了家商會的馬車,直奔真武城,雖然對楚文茵的來信有些懷疑,比如她的眼線,是如何消息靈通的找到自己的,以及是如何聯系到消失很久的白若熙的,都是個難解的謎。但對方提供的「相見釋疑」的機會也著實難得,傳言發酵到現在,沒有白若熙配合,自己不可能洗白。

話說怎麼就懷孕了呢,我當時根本就沒踫她,想起那些言之鑿鑿的傳聞,江楓

不禁陷入沉思……回想數次,當時確實是踫了她,但也沒做什麼,什麼都沒有留下……除了一套精致的裙裝之外,話說是哪個好心人,做了好事不留名,甩給了自己呢,問題在于,白若熙竟然也不出來闢謠,看來這個神秘身份的家伙,不太適合曝光,問題是,白若熙與朱家是有婚約的,自己這麼背鍋,豈不是被朱家忌恨?

因為不能恣意使用飛行法器,到了次日正午,江楓才到了約定的地點,真武城北的隗晨鎮,這還是他中間擇了僻靜小路,快速飛掠的結果。

遠遠遙望,隗晨鎮一片寂靜祥和,除了形制略大,如同淺山宗宗內每一個僻靜的小鎮一般。小鎮東西南三面環山,僅留北部一個狹窄的入口,臨近冬日,山坡上荒草萋萋,略有蕭索,但因為不高,頂部並沒有初雪降下,算不得什麼好景致。

仔細感受著風中的氣息,發現並無異樣,正要越過身側的石碑,卻覺得背後的黑鯨一陣悸動。

「怎麼,有危險?」

盡管並不想將黑鯨大劍暴露,但它同樣不願意久困在儲物袋中,故此江楓與其達成了協議,不輕易暴露原身,只以大劍形態出現。不過縱使這樣,江楓覺得這拉風的大劍,早晚會暴露自己和涂山的關系,當然,這件事早晚也會暴露,涂山一事,不論另一名出具文書的元嬰修士是誰,自己這個經手人,都擺月兌不了干系。

不過是和赤霞門再結下些梁子罷了,這一點,已經將淺山宗並入金城盟的江楓,並不像之前那般憂慮。左右和赤霞門關系也差,給他們加一件堵心的事,也算是件快事。

深吸一口氣,正要琢磨是否進去一探究竟,卻見一個略有豐腴的身影,由遠及近,向這邊而來,待到了近前,正是楚文茵。

修為和氣息沒有錯,淡色裙裝的裁剪也落落大方,既靈動又沒有半點招搖的意味,一如自己初見對方時溫婉的模樣,江楓旋即放下心來。

「楚道友。」

「江掌門!」楚文茵如往日見面般行禮,「若熙和白家人已經先到了,我這個中人已經幫你做了些鋪墊,只需要陳說下當日的情況,真相便可大白了。」

「楚道友有心了,辛苦,辛苦。」見楚文茵側身引路,江楓與之並肩同行,隨口問道,「弈鳴兄近來可好?」

「弈鳴最近已經閉關了,他新婚之後,便同上官秀棋一同巡視了數處靈地,進而周游力宗各地,心有所感,便決定閉關,數月之後,或許可突破境界,晉升玄級高段。」

「如此甚好。」

听聞這個好消息,江楓心中甚慰,楚弈鳴算的上自己信得過的朋友之一,如果他能早日突破,重回地級境界,進而提升在楚家的地位,那麼對于自己而言,可能提供更多的支持,包括之前運作的將「鐘山」委托培養的事情,便可以依法復制,變相擺月兌淺山宗沒有高階靈地,對于修士修煉的限制。

「白家都來了誰?」

「若熙的父親,內門執事白世鐸,以及白若熙的三哥白令闐,此外,我還請了一位中人,稍後給你介紹。」楚文茵轉頭微笑安慰道,「江掌門不必擔心。」

「她……為何就懷孕了呢?」

「哦,」楚文茵臉上略有尷尬,「這個若熙不願講,不過清者自清,想必江掌門心中有數吧?或者,有什麼內情,可以先和我講。」

「沒什麼內情,朱家來人了麼?」

「白若熙的未婚夫朱藝照自然會來,現在還在路上。想必稍後便到了,至于誰人與他同行,我現在還不知道。」

這是三方對質?想來這樣也很容易真相大白,撇清嫌疑……江楓釋去心中疑慮,只不過,為什麼要選在真武城北,而不是真武城呢,難不成是怕耳目眾多,引發坊間軒然大波?

「楚道友,你推薦到我宗供職的馬道成道友,的確是個庶務方面的人才。」江楓止住了身形,「如有其它願意到淺山宗供職的道友,還望不吝推薦。」

「江掌門謬贊了,自當如此。」楚文茵隨口答道,加快了腳步。

江楓的身形卻戛然而止,身形急退數步,只見前方的楚文茵猛然回頭,一臉難以置

信,「江掌門,難不成你還有什麼顧慮麼?」

「你不是楚文茵,你是誰?」

江楓冷冷的說道,余光掃過四周,雖然未有發現,但這份別樣的枯靜,反而有異,回想初入小鎮地界時,正午時分,竟沒有半點炊煙騰起,已屬反常之舉,而自己剛才故意用並不存在的「馬道成」試探,她便露出了馬腳。

「想不到這麼快便被識破了,有關楚文茵的情報,看來我沒有研究透徹,慚愧。」話音未落,那「楚文茵」的身形上一陣扭曲,便現出另一幅面目的修士來,中等年紀,紅發披肩,碧藍眼眸,明顯並非力宗修士。

「你是誰?」江楓再度發問,感受到對方陡然抬升的氣息,瞥見其腰間一枚妖氣氤氳的獸骨掛件,瞬間明白了此獠是借助此物,方能掩飾身上的人族氣息,觀其修為,約有金丹二重光景。

「江掌門,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不能離開此間。」那紅發修士手中多了一枚造型猙獰的金剛杵,驟然甩月兌到身後不遠處,那里原本空無一物的所在,仿若琉璃般破碎,渾然多了兩人。

一人正是白若熙,她面色蠟黃,甚是憔悴,長發蓬亂似乎久未梳理,月復部高高隆起,仿若有了七八個月的身孕,身上氣息濃烈,雖有玄級一重的光景,卻充斥著邪異的味道;另一人則是一名人族男修,微胖,氣息金丹三重,短發黑眸,身著一襲力宗修士袍服,但他同樣並非力宗人士。

哼!

江楓身形急退,兩名同階修士,他自忖不能倉促應對,雖然有黑鯨在,但從那紅發修士的出手來看,三人在此早有布局,或有更多暗手潛藏左近,即便與之交鋒,也要重新選定戰場為上。

「想走?」

紅發修士輕蔑一笑,手中靈光閃爍,金剛杵隨之倒飛入手,與此同時,那微胖人族修士手中,同樣多了一枚形制相同的金剛杵,兩人分別向兩側飛掠,電光火石間,江楓身前的小鎮入口處,一個裹在黑袍中的身影從虛無之中浮現出來,手中同樣抓著一枚金剛杵。

三人將金剛杵同時拋在身前,江楓只覺得眼前景象一陣模糊,濃重的白霧不知從何處來,陡然充斥左近,那霧氣甚是濃重濕冷,而這揮之不散的霧氣之中,有一條淺淡很多的通道,直通遠方。

這一邊,江楓看見了白若熙的身影正緩緩靠近,而那一邊,兩輛疾行的馬車,正向這邊疾馳而來。

必須馬上走!

江楓心頭涌出一陣濃烈的懼意,不由得將背後密密捆扎的黑鯨,擎到了身前。

…………

力宗,東極城。

掌門朱謙牧剛剛得到了有關白家女子的消息,情報並非白星若提供,而是有朱家子弟偵知,還是自家人靠譜,他心中輕笑,隨即對這份情報的真實性表示懷疑。

江楓將偕白若熙回到真武城,並同朱家子弟朱藝照解除婚約?

試想,他一個淺山宗的小掌門,有何膽色,敢做如此忤逆力宗之事?縱使換個角度,朱謙牧也覺得此事絕無半點可能,那麼結果便只有一個,這是一個局。

問題是,自家子弟朱藝照也「提前偵知」了這個消息,竟然迎上去了,著實是個蠢貨!

在絕對的力量前,任何陷阱都是無用的,呼吸間,朱謙牧身前的「石阡盟會名冊」從頭到尾又翻了一遍,那里有數處勾畫,涉及到三名出身明確的元嬰修士,以及三名疑似來歷存疑的金丹修士。

萬事小心為上,但也應該不怕事,此風不可長,不論你是何種逆流,也要讓你順應我道。朱謙牧身形後仰,一道殘影便透體而出,倏忽間直入雲霄,待到再落下時,那分身投影已到了真武城附近。

環顧一周,他最終鎖定在了北方一處三面環繞的山谷,穿透充滿詭異氛圍,不知從何處涌來的濃重白霧,那里,正有兩輛疾行的馬車,剛剛停穩。

這女子便是白家人了吧,他瞥見了那隆起的小月復,枯槁但還算月兌俗的容顏,心頭涌出鄙夷之意,旋即將目光鎖定在另一個人身上。

嗯?

他心頭猛然顫動,這便是此局的真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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