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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碎星槍訣

淺山宗,東湖郡。

江雲奇並沒有如願見到張四喜,直到第二天清晨,張四喜才匆匆回到商鋪,叫醒了凌晨才睡著,正在打瞌睡的江雲奇。

「四喜叔,你叫我回來,你又不在,究竟什麼事?」

江雲奇一臉困意,打著哈欠問道,依他的打算,是睡覺睡到自然醒,如果張四喜還沒有回來,便去鎮守二師父那里听令,自從師兄陳信亡故之後,二師父那里人手短缺,原本去的不多的江雲奇,也常去幫忙。

雖然來了一個叫孟鯤的靈級修士幫忙,但江雲奇看那鼻孔朝天的家伙,並不是很靠譜的樣子,據衛哲說,那家伙干活都是為了攢彩禮,話說彩禮還要自己攢,做師父的不應該管這些事麼?還是說他沒有師父?

「跟我來。」

張四喜表情嚴肅,語氣也與平素的和善顯著不同,打亂了江雲奇紛飛的遐思。他前面引路,從店鋪的後門出來,來到僻靜的後街,行了半炷香時間,才拐進一個狹窄逼仄的弄堂,到了一處黑色古舊木門封閉的宅院。

輕扣門扉,不一會兒,就有位全身罩袍遮蓋的駝背老者,將兩人不聲不響的引入內宅,待到江雲奇坐定,那駝背老者卻突然跪了下來。

「少爺,老奴有禮了。」

嗯?

江雲奇心中一驚,但見那老者將灰色兜帽解開,露出一副嚴重燒傷的坑窪面孔來,嚇了他一跳,他不禁下意識身體後仰,撞到了粗糙冰冷的牆壁。

「嘶——」江雲奇吃痛,「你是——」

「老奴是蕭近啊。」

「近伯?」听到這個名字,江雲奇如夢方醒,頓時與記憶中的印象聯系起來,卻見堂下所跪之人,身形的確與近伯相似,只是更羸弱瘦削了些。

「正是老奴。」他抬起頭,露出血紅泛黑,坑坑窪窪,血管凸起,驚悚可怖的面部來,但他的眼中卻閃著欣喜般的光亮,這讓江雲奇不禁想起近伯那慈祥的笑容來。

「果然是,」江雲奇不再害怕,趕緊起身將近伯拉了起來,「近伯,您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和死沒什麼兩樣,老奴嚇到少爺了吧。」蕭近嗓音沙啞的呵呵一笑,他的牙齒,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掉了一半,吐字有些不清,「有生之年能再見到少爺,老奴深感寬慰,也算對得起老爺的囑托。」他滿是燒傷疤痕的手,從懷中掏出一個藍布包裹。

「能把這個交給少爺,蕭近也可以瞑目了。」

「這是什麼?」江雲奇一邊接過包裹,一邊將蕭近拉到自己的座位,讓他坐下,才攤開包裹,里面正是一卷灰黃的卷軸。

「碎星槍訣?」

江雲奇認得這個東西,正是單家的傳家之寶,自從曾祖獲得以來就一直藏在家中,並留下遺訓,雖然這技能任何修士都可修習,但只有晉升地級,方可修煉此珍貴的地級技能。然而四代以來,單家一直未能有地級修士誕生,故此,這地級技能一直被束之高閣,直到消息不脛而走,泄露出去,引人覬覦,雁棲嶺覆滅混亂之際,竟釀成滅門之禍。

原本江雲奇是不懂得這些道理的,但跟在二師父身邊久了,他人又機靈,這些淺顯易懂的道理,他早已心中明了。

「所謂懷璧其罪,就是這東西,才引得單家災禍。」

江雲奇將「碎星槍訣「握在手中,久久不發一言,「如果沒有這個東西,或許……會是另一個樣子。」他並沒有把怨氣發泄在那無意義的卷軸上,而是再次將它拿起,彈指間一道銀光乍現,他已經將其用掉。

單家已經滅門,再沒有必要去遵從那些引來禍亂的古怪規矩了。

「少爺,你一定要為老爺報仇啊!」

「我一定會的,近伯放心。」江雲奇目光灼灼,無數念頭匯聚,久居東湖郡,時過境遷,舊日的仇怨多少如殘血般被不斷稀薄,沖散于無形,但此刻,他的眼中似乎有無數的身影依次浮現,那些音容笑貌,再次縈繞在他的心間,揮之不去。

我似乎有點荒廢了。

必須要努力才行,他下定了決心。

…………

淺山宗,大邑郡,鎮守府。

江楓細細品嘗鎮守沈峻茂呈上的靈茶,據說這是一種產自御風宗垂拱城蝦塘鎮的特產,雖然名聲不顯,靈氣也極寡淡,但味道卻是極好的,在凡俗民間頗有市場。

不得不說,大邑郡鎮守沈峻茂是個會享受生活的人,相比暖谷郡鎮守李友德的低調,東湖郡鎮守周星的節儉,這沈峻茂鎮守府的擺設,已經明顯超出了正常水平。

不過簡單看了他做出的

政績——密密匝匝記錄的進項,江楓心中還是頗為滿意的,稱贊勉勵了幾句,並未在意他的大額開銷,畢竟能掙錢的人,能花點也很正常,總不能都一貧如洗吧,正如沈峻茂所描述的策略,這樣的裝飾,這樣的風格,這樣的品味,才能與周圍幾鎮形成和諧共贏的局面。

說的很有道理,江楓無言以對,他雖然看不懂,也沒必要看得懂,但賺了靈石是實打實的。江楓也知道在宗門的生計解決之後,自己需要從更高處著眼,比如有了這些靈石,如何將其物盡其用,把宗門建設得越來越好,培養更多更高階的修士,進而成為左近實力強勁的宗門之一,再花更多的時間,把「之一」二字去掉,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他也會得到宗門的反饋,成為一方強者。

故此,江楓翻過這頁,將話題引到邱真真這個人身上來,這個他有些看不透目的女修,之前提出了兩個莫名其妙的條件︰

其一,她想加入淺山宗效力,並想擔任北木郡鎮守一職,俸祿同其他幾鎮鎮守一致即可,她會努力將北木郡凡俗相關的收入盡力提升,之前的調研,就是為了這個職位而準備;

其二,因為在赤霞門遠橋鎮救了江楓,她要求江楓以掌門的身份答應自己,給予一次犯錯之後,免除處罰的機會,或者干脆給她二十枚三階,她覺得掌門的命應該值這個錢。

奇怪的條件。

邱真真的確救了自己,在當時的環境下,如果兩名車夫真的如實供述,自己必然需要死斗方可逃月兌,或者使用「絕影一閃」逃月兌,那就意味著,自己即便偵查到赤霞門的機密,也會因為打斗而暴露行跡,進而引起赤霞門的警覺。

然而二十枚三階是萬萬沒有的,加入淺山宗倒是可以,一個玄級修士,雖然品性——可以說著實一般,畢竟眼里都是靈石——但為淺山宗效力,還是可以考慮的,畢竟之前不是散修,也未听說有其他品行不端的行為。

故此,江楓只答應了她加入淺山宗的要求,以及一枚免罪金牌,心道她能興起什麼風浪不成?

「掌門,您的夫人自然是極合適這個位置的,我之前和她探討過北木郡的發展,她的思路不錯,靈籠商會既然……」

「停!」江楓捕捉到一個異樣的字眼,「你稱呼她什麼?」

「掌門夫人,啊,這個,有什麼不妥麼?」沈峻茂停頓了一下,眼楮豁然明亮起來,似乎懂了,「哦,我忘了,掌門是想把正妻位置留給身份更為合適的人吧,這也是極好的。有掌門在,我們淺山宗定會有大發展,您正妻的人選,的確需要仔細斟酌才行。」

掌門夫人……

江楓喃喃念道,他突然想起了邱真真在東湖郡蒙騙長寧商會竇錦秋靈石的事,也瞬間明白了邱真真第二個條件的目的,這家伙,在自己不在淺山宗的時候,一直在冒充掌門夫人行事麼?

該死!

臭……江楓差點罵出聲來!

心中頓時燃起了一團久久不息的怒火,心中把所有能想到的髒污詞匯罵了一遍,還是未能化解怨氣,但他抬頭看沈峻茂一副了然、理解、「我懂我懂,男人都懂」的神情,突然發現發火並不合適,難不成讓人知道,有人冒充掌門夫人,欺騙了宗內所有人一個多月麼?依邱真真的性格,她多半已經將此事鬧得人盡皆知,這時候斷然否認,除了讓自己威信掃地,自取其辱之外,別無所獲。

這事情不能這麼處理,必須想一個方法化解此事,但怎麼辦才好,他一時倒沒合適的辦法,這邱真真,動這種腦筋,簡直就是一個奇葩!

不得不說,邱真真成功利用了自己的善良本心,否則,自己盡可以想辦法讓她在此間消失,那是徹底而影響最小的解決方案。如今,既然下不了殺心,只能先盡力規避此事的影響,等回到羅川再做打算。

「邱真真的所有要求,必須要經過我的同意,才能幫忙。」為了避免額外的損失,江楓第一時間告誡鎮守沈峻茂。

「是,掌門公私分明,屬下佩服。」

「……」

江楓心道還是快點換個話題吧,否則你腦補的厲害,但凡我不挑明此事,只會更加佐證邱真真的掌門夫人身份。

說起身份,他突然想起自己繼承掌門的舊事,還沒有據此詢問過鎮守沈峻茂,作為曾經的三小原始家族帶頭人,「百果蛇蓮」家族的族長,九代掌門任我道帶走五人並折損四人,其中三人出自沈家的事情,他定然知道其中秘辛,並且,任我道必然會解釋此事。

「任掌門當年招待華帝門客人,導致宗內子弟無故而亡的事情,你可記得?」

「華帝門?」

沈峻茂听到這個字樣,不禁眼神抖動了一下,顯然,這件死了三名沈家子弟的事情,他不可能輕易淡忘,淺山宗人才凋零,不是江楓繼承掌門之後才有的事,而是從六代掌門以來,就頹勢盡顯,三名修士,對于「百果蛇蓮」家族來講,並非小數目。

「記得,當年任掌門帶了人走,卻沒有帶人回來,我便去質問他,他只是令我不必再去尋找,人已經死了,我自然不滿意,他便說等他從亂石海回來,再做計較,于是,便立了衣冠冢,可惜後來就沒了下文。」

「不過,半個月後的一個下午,我還記得是個陰天,我恰巧去普賢祠拜祭家父,卻遇到了一個嚇得我半死的人,卻是之前同行者中,已經亡故的江開霽。」

「他還活著?」江楓心中一驚,這事情並沒有在岳溪山的日記中,也沒有在淺山宗的記錄中體現,就連同為「七寶葫蘆」家族的江海,也不知道。

「看他的狀態,應該是活著,似乎還得到了些機緣。」

「他為何沒有回歸宗門?」

「我也問過他,但他沒有回答,他只是說回來看看,便要去北荒,並讓我以黑蛇之靈許下誓言,不要透露此事給任何人。」

「你打不過他?」在江楓繼位前,沈峻茂就已經是玄級修士,而江開霽僅僅只是個靈級修士,「而且,你不是許下了誓言麼?」

「我已經和黑蛇之靈沒有關系了。」沈峻茂笑道,「這還多虧了掌門您出手相救,我和他雖然沒有交手,但他身上的氣勢,遠非我能比。」

原來還有這回事,江楓沉思片刻,又詢問了幾句,但沒有更多有用的細節,前往北荒,他心中倒是感到蹊蹺,北荒有什麼呢,江開霽看起來或許從真靈聖者處得到了什麼,才變得更強,而他受命前往北荒,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帶著這樣的疑問,江楓離開鎮守府,很快就到了侍女鄭可儀的花店「花語軒」,見江楓到來,鄭可儀喜色溢于言表,交代了伙計幾句,便來到後堂,安頓江楓的同時,奉上靈茶靈果,與一個多月前相比,這里的各項陳設又增加了很多,到處都是暖心的細節,可見鄭可儀是用了心的,她輕合珠簾,便倚了過來。

久別重逢,時間過得飛快。

晌午過後,侍女鄭可儀準備了幾樣清淡的時蔬和角馬女乃——後者是產自御風宗垂拱城野馬鎮的特產,據說對修士和凡俗都有進補的奇效——並將最近查賬所得線索悉數匯報給江楓,對于物資價格的上漲,江楓一路行來,並未有時間關注,結合赤霞門遠橋鎮所見的修士戰陣雛形,江楓隱隱覺得,或許有一場新的戰事,正在悄然醞釀。

只不過規模的大小,以及交戰的各方,均不知曉,但淺山宗,似乎此番得早點做出應對,要說參與交戰,淺山宗還沒有上場搏殺的資格,江楓也不想貿然丟掉「宗法制保護期內免于襲擊」的這個招牌。

但小心的防備,特別謹防宗內人員的個人安危,還是必要的。他已經從鎮守沈峻茂處得知之前疑似由赤霞門策劃的襲擊行動,當然,在外表看來,這只是一場散修作亂,赤霞門自然不會留下任何證據給自己,即便有,沒有玄級以上修士參與,也可以推月兌說是個人的行為,與宗門無關。

江楓沒想報復,至少現在還不行,時機未到,淺山宗實力未逮,不過他手中有赤霞門操練修士戰陣的證據,倘若拋給合適的勢力,或者能有些奇效。

放下這些暫時無法解決的問題,江楓將一枚「補相盈氣丹」交給鄭可儀,囑咐她小心服用,這枚得自地級修士慕芊雪的法相助益類丹藥,有助于鄭可儀法相空間的修復,只有這樣,她的身體才能經受下一輪的「分相術」,進而覺醒為修士。

余下一枚未來或許還有他用。

江楓打算先去鑒定下得自遺跡中的那些法器,力宗真武城也是個選擇,但他想在回到羅川前,手里就能有些籌碼,去處理一些自己回歸之前,就想解決的問題。

…………

力宗,真武城。

倪大寶正端坐在店鋪里,悠閑的品著靈茶,琢磨著怎麼節約北木郡建設的開支,或者想辦法向上峰再報上去更多的合理預算,卻突然感到周圍一陣陰風涌來,他下意識向後一退,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僅僅通過氣息和速度來判斷,他就知道自己完全不是對手。正要喊地級修士廖神蒼幫忙,身形隱藏在灰袍中的來者卻突然伸手,一把抵住了憑空出現的另一雙手,正是廖神蒼。

「你為何來此?」廖神蒼冷冷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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