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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淺山故事 第五十四章 白狐傳人

「江法師,我完全理解您的擔憂,」坐在溫暖如春的雅間,安斯年殷勤的沏上香氣撲鼻的靈茶,小心的勸慰道,「我找的客戶,都是心地良善之輩,在力宗地界上,這樣的人不多,但您要相信我的眼光,我們商人最怕的就是睚眥必報的人,和氣方能生財。」他露出與年齡不符的老成笑容,「所以,您看這件事——」

「我需要先看看人,報酬我希望是靈符,非制式那種。」看人對于江楓是必要的,倘若是個三靈根以上的凡俗,短時間內想要覺醒法相,萬萬是沒辦法的,體內的靈氣充裕程度,只能支撐一次性拔出一種靈根。

「這個沒問題,靈符的事情您放心,包在我身上。」

夜色如水。

安斯年引路,兩人穿過光佑真武大街,轉到真武城的西山地區,沿著整潔的盤山路疾行,這里居住的家族非富即貴,故此禁止飛掠,但一路風景是甚好的,即使在半山腰,也能鳥瞰半個真武城的燈火,頗為美觀。

這是處不算太大的青磚院落,相比周圍的鄰居而言,這處私宅簡約而幽靜,從主人任由楓葉灑滿庭院來看,像是頗受人族文化影響的妖族文修。所謂文修,是指相對喜好戰斗殺戮的武修而言,信奉清淨自然,無為而長生的一類妖修。在力宗「尚武」的文化氛圍中,十分罕見,反而在北部的御風宗,大有市場。

會客室裝幀的頗為雅致,讓江楓不僅回想起在人族「樂川」盜寶的見聞。屋內燃著上好的檀香,沖淡了一路的匆忙。在正堂中央的大理石供桌之上,掛著一幅七尺長的「光佑真君」畫像,從這點來看,這家主人,多半是他的後裔。

「這位是我之前提到的江法師。」安斯年同接待兩人的管家去了片刻,就帶回一名儒生模樣的灰須老者。

「這位是蕭長老,檀香居的主人。」文人墨客一般會給書房起個雅致的名字,同時也以書房的主人自稱,看起來這位蕭長老也有這個愛好。

「散修江小白,見過蕭長老。」既然是長者,江楓自然需要執晚輩禮,況且對方身上,還露出幾乎微不可查的地級氣息。

「客氣,客氣,在下蕭道彥,只是多讀了幾年書,小友不必客氣。」蕭長老一臉和煦,從談吐來看,確實屬于文修無疑,如果是武修,多半會說出「練了幾年功」的客套話。

三人連同管家寒暄了一陣,江楓才了解事情的原委。

蕭家是力宗的五大原始家族之一。蕭道彥並非家主,但因為擔任力宗外門執事,方才成為家族的中堅力量之一,雖然力宗外門執事號稱有八人之多,但他因為掌管弟子考校和晉升內門,位列第三,實際上頗具權勢。

依安斯年一路介紹,蕭道彥實乃清心寡欲之人,雖然出身高貴,屬于光佑真君第六妻——白狐一族的傳人,但平素行事低調,鮮以貴冑身份自居。對于家族後輩的法相覺醒,也本著「順其自然」的態度,故此他這一脈子弟中,修士數量一直最少。

蕭道彥的孫輩原本有一名修士自然覺醒法相,本已收錄入力宗外門,但半年前與淺山宗一名後輩私斗受了傷,自此修為就停滯下來,即使服用天地靈寶,也不得寸進,幾次聘請名醫,都未能看出端倪。

「沒有找淺山宗的麻煩麼?」江楓想起了任曉龍一案,心道不會這麼巧吧。

「這個沒有,就是發了公函問了一下情況,小孩子打架,雙方都有責任,後來就沒有追究。」

同樣年邁的管家雖然一直在拐彎抹角賣弄家世,但態度也同主人一樣謙和,「後來听說淺山宗關了那弟子三個月禁閉,我們就更沒有去追問了,說起來,明葆和那人還是好友,听說這事,反而心生慚愧,要不是因為修為停滯,我們一直阻攔,早就找上門去幫他開月兌了。」

原來真是任曉龍。

對方如果沒有撒謊,王顯道所說的力宗找麻煩一事,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多半是他借著公文,打壓初始家族,同時試探自己的底線罷了,想到這,一絲煩悶油然而生,不過很快就被江楓壓下,此事在淺山宗已經塵埃落定,沒必要在此事上揪著不放,橫生枝節。

「所以,我就一直勸說蕭長老,再選擇一名子弟覺醒法相,由此我就想到了江法師,我佷子的法相,就是江法師幫助覺醒的。」安斯年及時的拉回話題,從他再次主動談起此事來看,事情多半是他在推動,對方的意願,反而不是很強烈。蕭家的背景顯赫,安斯年多半是想借此攀附一顆大樹而已。

「帶明真、明浦、明翰過來。」蕭道彥考慮了許久,嘆了口氣,終于下定決心。

三名少年子弟被帶了過來,依次行禮。兩男一女,明浦和明翰是男兒身,書生打扮;名真一頭秀麗長發,鵝黃長裙,舉手投足略有些矜持,長相倒是與安斯年店里的女子有幾分相似。雖然幾人沒有覺醒法相,但家族的供養,還是讓他們保持在靈級一重巔峰狀態,比起普通的凡俗,不止氣質上有很大差別,就連身上佩戴之物,也充滿了靈氣。

滿眼藍光帶紫,真是奢侈啊,江楓用「玲瓏寶光」看去,心中不禁暗嘆。

靈級一重能夠驅使的高級法器很少,但並不妨礙豪富家族打造【降需】【健體】這類屬性的法器給凡俗子弟。蕭家看起來行事低調,實際上在子弟身上,反而舍得撒錢,這讓江楓不得不懷疑,之前讓蕭道彥猶豫的深層原因到底是什麼,並不像「文修」這兩個字能夠掩蓋的。

明真四法相,明浦六法相,明翰雙法相。江楓假裝問了每人幾個修煉方面的問題,暗中開啟分相術,查看三人的法相情況,又模出一枚拳頭大小的漆黑珠子——這還是他之前為了騙錢準備的——在三人面前晃了晃,心中卻早已篤定可選擇的對象。手中這枚毫無靈氣的普通珠子,並不會有什麼反應。

江楓只是要一個儀式感。

「就明翰小友吧。」他指了指蕭明翰,給出了自己的選擇。有雙法相,他自然不會選另外兩人。

蕭明翰原本站定的身形明顯晃動了一下,面色登時變得灰暗起來,他看向蕭道彥和管家,「爺爺,這——」

「明真不行麼,江道友?」

「不行,這個,事實上很看天意的。」江楓故意看了看黑色珠子,意思是這不是我的選擇。

「明翰,天意如此,你就讓江道友幫你看看吧。」

「是。」

畫風不對啊,江楓突然覺得事有蹊蹺,不是應該蹦起來歡呼雀躍麼,凡俗有機會修煉,是天大的好事才對,怎麼這人像是「傷別離」一樣痛苦,難不成,他們都沒有一點進取之心麼?

明顯不合理,壓下心中疑問,開始施法。

儀式進行得頗為順利,有了之前「施法」的經驗,以及後來的操練,蕭明翰的「玉如意」法相,很快就化作金葫中的一滴靈液,僅留下「獸皮戰鼓」法相獨自吸納靈池的靈氣。事後昏睡的蕭明翰,也被特意照看起來。

「蕭長老,我們會在此間停留一段時間。」安斯年有之前的經驗,自然知道蕭明翰需要幾天才能蘇醒。

「不必如此。安道友我還是信得過的。如果明翰真的覺醒法相,我自會安排李管家送一份重禮到仙人居。」

「哪里哪里,能夠幫上蕭長老,是我的福分。」江楓知道安斯年還需要客套一段時間,或者還有一些不想讓自己知道的秘辛要談,便找個「更衣」的借口,出了密室,待到回轉,與李管家一同站在屋檐下等待二人。

天剛破曉,青色的天際,稀稀落落的散著幾顆殘星。

借著閑聊的功夫,江楓故意提到蕭明葆,對于這個與淺山宗有交集之人,他心中還是頗有興趣的,特別是修為不得寸進這件事,很蹊蹺啊,難不成被黑蛇之靈附體了麼,任曉龍會有這個本事?

面頰黑瘦,眼神黯淡無光,整個人癱在床上,勉力才能坐起,就像傳言中使用禁藥或者修習魔功之人一樣,仿佛被無形之力抽干了身體。可以想象,如果沒有蕭家大量的靈藥丹藥投入,這蕭明葆,恐怕早已成了一抔黃土。

「你受了傷?」江楓自然不會提到任曉龍。

「算是吧,」為了安慰蕭明葆,李管家只是將江楓介紹成醫者,這些日子,蕭明葆也見得多了,早已無喜無悲,就連李管家,在介紹完之後,也自行離開,看起來,蕭家對于蕭明葆,多半也已放棄了。

「與人相斗,但也沒有受什麼大傷,回來就莫名其妙的病了。」他的嗓音略有尖細,雖然因為病痛變得沙啞,但讓人听起來怪怪的。

莫名其妙?沒受什麼傷?那看起來不是因為任曉龍的緣故,「在哪里打斗?」

「淺山宗的伏元鎮。」

伏元鎮?印象之中只是六十幾個普通的鎮子之一,即使升格為郡的備選之中,也沒有這個鎮子,那里有什麼特別麼?壓下心中的疑問,江楓開啟了「分相術」,穿透白霧,一株紅色的樹狀珊瑚出現在眼前,很明顯的單法相,在變故發生之前,據說蕭明葆的修為已經達到了靈級七重,沒什麼特別的,雖然不是戰斗法相,但應該算是不錯的輔助類。

不對。

江楓正要關閉「分相術」,卻發現珊瑚的根部,隱隱有一股黑氣縈繞,那黑氣初看起來並不明顯,在多孔的珊瑚質體中間緩緩流動,伴隨珊瑚吸納靈液中的靈氣,那黑氣也加速流動,從珊瑚中帶走一絲靈氣,連通到虛無的空間之中,了無蹤跡。

這是什麼?

江楓突然感到心口傳來一股莫名的顫動,仿佛被人抓住了心髒,待到凝神觀察,那黑氣卻仿佛有腐蝕作用一般,刺痛了江楓的雙眼。

趕緊關閉法術,後退了一步,心口那種壓抑的感覺方才消散,再看蕭明葆,臉上的神色,仿佛又黯淡了幾分。

「少爺,該吃藥了。」門外伺候的丫鬟,已經端了靈藥過來,江楓閃過身,「你的病情很蹊蹺,我還得再琢磨一二。」

「多謝大夫。」蕭明葆打起精神,在床上抱拳示意,算是行了禮,如此年輕的醫者,他本也沒有報什麼希望,但他方才卻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只是還未細心感受,就再度消散了。

我的病,嚴重到已經開始出現幻覺了麼?他心道。

出了病號蕭明葆的院落,江楓正要回轉去找安斯年,卻突然從角落里閃出一道身影,把江楓嚇了一個激靈,在擁有地級強者的院落里,江楓可不敢貿然放出影子來探路。

「姑娘,怎麼是你?」

來者正是蕭明真,之前一同等待江楓鑒定法相的蕭家女子。

「法師,請您幫我覺醒法相。」蕭明真突然跪下,似乎早已經等在這里,鵝黃長裙已經換成一襲黑衣,只是天已放亮,並不能完全隱藏在黑暗中。

「這……」什麼狀況啊,江楓整個人都懵了,看之前蕭明翰的表現,仿佛極不情願的樣子,如今蕭明真的態度,怎麼就反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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