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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淺山故事 第四十一章 初秋風雨

湖光山色,水光瀲灩。

江楓一身灰色粗布短衣,背著斜肩褡褳背包,坐在船頭吹著風,一群覓食的灰白野鴨嘎嘎叫著,撲稜稜飛過,遠處紅葉滿山,層林盡染,好一片秋景。

「客官不是本地人。」艄公是個老頭子,枯瘦的身板撐起竹篙,卻有一身力氣,絳紅色的胸膛袒露在外,一看就是常在水邊勞作的人。

「何以見得?」江楓來了興致。

「本地人對這‘東湖’都見得多了,誰會像您一樣,看什麼都新鮮的樣子,不過你應該也不是文人。」

「哦?為什麼?」

「文人這時候已經開始即興賦詩了,沒準現在已經開始推敲用詞了。不過看您,多半是做過官的吧,是不是犯了錯被‘明鏡司’彈劾了,我和你說啊,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雖然人生大起大落很正常……」他打開了話匣子,開始傾倒他所認同的人生哲理了。

「……」江楓訕笑幾聲,以解尷尬,他原本微服私行來到「東湖郡」體察民情,扮成過路幫閑,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被看個通透。

「這您都懂,老人家好見地啊。」

「哪里,哪里,我原本是不懂的,不過三孫子現在上了學堂,天天讀什麼‘九玄道經’和「恩威錄」給我听,我這不也就現學現賣了嗎?」

「九玄道經」,乃江楓令‘蒙教司’編撰的適合凡俗的啟蒙課本,共有九冊,講述凡俗之民應該懂的基本常識以及修道入門;「恩威錄」則是洗腦專用,培養凡俗之民忠于宗門,立志為宗門做貢獻的品德,兩者都是為了開啟民智,更好的遴選人才之用,听到老頭談起這個,他心中頗有些得意。

「怎麼樣,娃上學堂花費多麼?」

「多,咋就不多呢,」老頭道,「我在東湖邊有十畝水面,養了東湖銀魚和清水螺,一年辛苦下來,才掙五枚靈石,上學堂一年就一枚靈石,你說貴不貴?要放在以前,光靠我打漁,一年才半枚靈石,柴米油鹽都成問題,學堂可上不起。」

江楓心中原本提起的心,這才落定,原以為上個學堂要傾其所有呢,五分之一的收入即可供養一個讀書人,已經相當不錯了。十畝水面,一年五枚一階,那整個東湖郡,周圍新闢水面統共五萬畝,雖然不能都用來養殖,但整體收益也算可觀,而這其中帶動的各行各業收益,各環節繳納商稅的總額,可不是小數。

「三五一」正氣盟令牌參會所需的天價靈石,說不定能靠商稅解決一部分,親眼看到這里的變化,想到即將入手的大把靈石,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哎,客官,」那老頭趕忙扔了竹篙,過來握住江楓的兩肩,使勁的搖晃著,「您怎麼了?這說這湖上風大,不讓你坐在船頭,是不是吹出毛病來了?」

那老叟的模樣漸漸模糊,逐漸變成一個熟悉的面孔,稀疏的胡茬,白色面皮,慈眉善目,卻是王顯道。

「掌門,您忘了那三條約定了,宗門大庫的收入,您可不能拿!」

江楓心中猛然一驚,渾身一顫,睜眼看見周圍灰暗的幔帳,原來方才的經歷,竟然是一場夢。

雕花松木床榻前,此刻趴著兩個呼吸均勻,睡得正香的年輕少女,正是丁家和鄭家遵命送來的「凡俗少年」,最近每天都得攔著「奉命侍寢」的她們,也是件尷尬的事啊。

簡直是胡鬧!

江楓嘆了口氣,兩手拇指輕揉太陽穴,緩解了下因夢境變得起伏不定的情緒,看來最近幾天還是思慮過重啊,看天色卯時將過,是時候準備今天的宗門議事會了。

…………

風雨閣。

一如既往的好天氣。

執法長老王顯道早早就奔風雨閣來,一夜沒睡的他,眼底布滿血絲,稀疏的胡茬子也多長出幾根,摩挲起來硬得扎手,讓他每每有拔下來的沖動。

他竟然不是第一個,傳功長老趙文君手側的「琉璃靈碗蒸」正騰騰冒著熱氣,空氣中彌散著沁人的茶香,這家伙看起來已到了好久了。

「你這碗蒸不錯啊,還是青盞,好興致。」王顯道老神自在的坐下,隨口找了點天氣談資,不過他心中也是蠻奇怪的,趙文君平素都很節儉,這青盞品質的「琉璃靈碗蒸」煮茶套件,售價要十枚一階靈石,每次煮茶還要消耗一枚一階火系靈石,可以算是很奢侈的隨身玩物了,他今天哪來的興致?

「王老,來一杯?」靈碗蒸一套自帶六枚造型精巧的小杯子,趙文君問詢的眼光看向王顯道,不過手上慢了半拍,沒有拿杯子的舉動。

「不啦,看文君你是有喜事啊?」

「哦,沒什麼,沒什麼,都是小事。」趙文君嘴上說沒什麼,臉上的喜色反而沖上了眉梢,「小女良狄前日覺醒了本命法相,夫人念我辛苦,特批了這套茶具,說起來,我真是因女得福啊。」

「恭喜恭喜,」王顯道心說原來如此,他王家是不缺覺醒了本命法相的子弟的,趙家這也算鐵樹開花不容易啊,「不知法相如何?」

「鑄靈雙飛劍,不算太好。」趙文君勉力表現出惋惜的表情,可惜功力不夠,趕緊干笑了幾聲掩飾尷尬,「不過知足常樂啊,咱也不能奢求太多。」

鑄靈雙飛劍?

王顯道心里這才真的驚詫了,「鑄靈雙飛劍」明顯屬于戰斗類法相,王家年青一代中,只有王佑之的法相為「無翼飛虎」,頗具戰斗天賦,這趙家只有一個子弟覺醒,就是這種法相,走了什麼狗屎運?

正要詢問細節,鄭魯達卻大搖大擺的進來了,已是入秋季節,他手里竟然拿了把白紙扇,和王顯道隨便點了個頭,就大馬張飛的坐下了。

「文君有喜,恭喜恭喜啊。」

「哪里哪里,」趙文君竟主動給鄭魯達倒了一杯茶。

話說他們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親熱了,而且鄭魯達怎麼知道趙良狄覺醒的事,王顯道心中充滿了疑惑,好在今天沒有「少年議事團」在,他完全可以做回「原本的自己」,故此也就當作事情不存在,繼續摩挲自己的小胡子養神。

外事長老吳全忠姍姍來遲,一身嶄新的羊皮大衣,他的怕冷在淺山宗是出了名的,盡管這才是初秋,只有些許的涼意,作為一個修士,而且法相是本體耐寒的「紫銅草」,不得不說,這很罕見。

「都到了啊,」吳全忠搓了搓手,「這天有點冷啊,王乙你去把窗子關幾扇,」話未說完,從儲物袋中拿出三份包裝精美的小禮物。

「木系玄火彩畫宮燈,」他邊介紹邊逐一分發,「前日覆海門的魏長老過來,送的小禮物,一人一份,這燈放一枚木系靈石,就能在牆上映出精美的壁畫來,效果相當不錯。」

「不錯,」趙文君拿起一盞仔細端詳,「你這禮物不錯,我回頭可以送給我家良狄。」

「良狄這丫頭不錯,想不到,文君你真是有福之人,要不考慮考慮,許給我家天一怎麼樣?」吳全忠身子前傾,貌似認真的說道。

「得,一個宮燈就想騙走我家良狄,休想,再說掌門不是發令了嗎,十八歲才能嫁。」趙文君開著玩笑,拿起掌門當擋箭牌,趙良狄現在可是他的心頭肉,即使沒有掌門的禁令,他也沒打算這麼快就將良狄嫁出去。

「哈哈哈,」兩人連同鄭魯達,都笑了起來,一時間讓王顯道覺得,自己似乎被大家忽略了。

什麼情況?趙良狄覺醒本命法相的事情,竟然只有自己不知道,他們都一早知道了?是趙文君在串聯顯擺還是另有隱情?覆海門的魏長老,說起來不就是魏氏的本家麼,他來了的事情,我為什麼會被蒙在鼓里,難不成是因為我婉拒了她的請求,他轉而找吳全忠幫忙?作為一個外事長老,與覆海門的人接觸,吳全忠確實比我自然得多,問題是他們談了什麼?那喜歡把交易放到台面上的魏婆娘,究竟有沒有參與其中?

一瞬間很多問題涌上心頭,王顯道的眼微微的眯著,看起來仿佛在養神,心中卻無比警醒起來。

「話說,文君,你看這宮燈,也算個不入流的無品法器了,咱們有可能做些賣錢麼?」鄭魯達想到掙錢路子,眼楮比誰都亮。

「難,難啊,」宮燈到手後,趙文君也第一時間把玩,並且想到了這一點,要說這長老中最缺錢的莫過于他了,原本子弟都是凡俗還好,現在多了一名修士,花費更大,他也就有心將扔掉多年的煉器本事撿回來,只是這技藝乃是門要先燒錢的本領,一時也難以入手。他咂模咂模嘴,咽下一口泡了許久的濃茶。

「咱們淺山宗缺少這方面的人才,底子很薄,而且最重要的是缺錢。」

「哪里缺錢啊?」

門外響起輕快的腳步聲,正是江楓到了,他踱進廳堂,坐在那象征權勢的猛 皮座椅之上,調整了下方向,首次露出玄級五階的修為氣息,連同更加熟稔的「無形劍氣」,向眾人掃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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