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年前的那個夜晚報案到年後的開庭,江新男經歷了什麼?多次的筆錄、法醫對她的身體傷情鑒定無疑都給她帶來了思想上的沖擊。江新男一直都是個靦腆的有些自卑的女孩子,即便強暴未遂,亦讓她感到難堪。更有甚者,便是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這件事,尤其是學校這樣一個人多口雜的地方,江新男每天去上課都感覺如芒在背。
「文學,我覺得大家都在笑話我。」許多次在電話里,江新男都對申文學哭訴。
「不會的,你是受害者,他們沒有理由去笑話一個受害者,如果他們真的笑話了,那便是他們的錯,你沒有錯!」申文學一遍遍幫助江新男做心理建設。
有申文學的支持、杜雲舒的支持,還有廖書恆的支持,江新男終于撐到了庭審這天。
這天天空陰霾一片,一如江新男忐忑的心情。
申文學和杜雲舒來了,坐在旁听席上。廖書恆也來了,作為重要證人。庭審開始了,江新男作為受害人,廖書恆作為證人,分別在法庭上接受了各方盤問,整個庭審過程一直都按照程序非常順利地進行著,直到溫月清的辯護律師向法官提出︰「我還有一位關鍵證人能夠證明江新男女士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言,我的委托人是無辜的,冤枉的,甚至我的委托人他在這個案件當中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誰也沒有想到事件是這樣發展的,就如電視劇到了**的階段
法庭的門開啟,兩名法警陪同一位女人走進了庭審現場。那女人五十來歲,看起來經歷了不少風霜,整個人顯得蒼老而憔悴。
是江媽!
江新男愣住了,申文學愣住了,杜雲舒愣住了,廖書恆也愣住了,不祥的預感在每個人心里盤旋。
江媽被帶到了證人席上,溫月清的律師開始向她發問︰「顧惜雲女士,你和本案的受害人江新男是什麼關系?」
「母女。」
「江新男到溫月清家做家教一事,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在她一開始去的時候就知道了。」
「江新男去溫月清家做家教後回家和你交流過溫月清家的情況嗎?」
「有的。」
「她是怎麼說的?」
「她說,溫家是有錢人家,溫月清是大老板。」
江媽的聲音一直都很平靜,只是眼楮向下看著,並不敢與原告席上和公訴人站在一起的江新男對視。
溫月清的律師並沒有順著江媽的回答一直刨問下去,而是從另一個角度出發,繼續問道︰「顧惜雲女士,你們家的家境和溫月清的家境比起來,誰好誰差呢?」
公訴人起身向法官提出抗議︰「我抗議,被告辯護律師的問題和本案沒有關系。」
律師也向審判者辯解︰「顧惜雲女士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對本案有非常關鍵的作用,因為這關系到這個案子的定性,它到底是一個強暴未遂案,還是一個誣告案。」
「抗議無效。」審判長四個字讓律師對江媽的訊問繼續。
律師的注意力再次回到江媽身上,他說道︰「顧惜雲女士,請你繼續回答我剛才的問題,江家的家境和溫月清的家境誰好誰差?」
「溫月清是有錢人,我們江家因病致貧,債台高築。」
江媽的回答讓律師的情緒到達一個興奮點,他聲音更加高亢起來︰「江家的債務主要的償還渠道是什麼?」
「靠我去餐館洗碗的工資,我女兒江新男教書的工資、業余時間打工的工資、做家教的工資。」
「你們母女多長時間內能將江家的債務全部償還?」
律師的話令江媽臉上的肌肉抽了抽。
丈夫的病前前後後花了數十萬,人最終沒救回來,債務卻是利滾利疊加上去,她們母女二人沒日沒夜一個月也不過幾千塊錢收入,扣去全家人衣食住行的費用,十年都未必能還完家里的債務。
「十年吧。」
「顧惜雲女士,你用了一個‘吧’字,說明你們償還債務的時間很可能不止十年,而是十年以上?」
江媽的表情痛苦地扭曲了一下,沒有吭聲。
律師儼然也不要她說話了,而是順溜地說下去︰「所以,你們就想到了一個捷徑,設下一個局來陷害我的委托人,好向他敲詐一筆錢財,幫助你們江家快速償還債務!」
「審判長,我抗議,被告律師這是在誘供。」公訴人再次站起身抗議。
但是江媽的回答卻讓公訴人的抗議直接失效,她對著法官、對著溫月清的律師,對著自己的女兒江新男,對著法庭上所有人,說道︰「是的。」
江新男麻木地坐在原告席上,雙手交疊著放在自己的膝上,眼淚一顆顆打在手背上,她看著證人席上自己的母親,母親的面孔、母親的身影在她的視線里模糊一片。
接下來,江新男的記憶短路了,她不知道庭審繼續了多久,不知道母親還在法庭上說了什麼,拿出了什麼,法官最終又是怎麼落錘的,她看不見申文學、看不見杜雲舒,看不見廖書恆,只看見被告席上溫月清的眼神像利箭一樣射來,眼神里每一點得意的冷笑、輕慢的鄙夷都成了箭頭的毒,那些沾毒的利箭一根根射過來將她射成一個刺蝟,毒侵髒腑。
申文學和杜雲舒一起將江新男從法庭上領了回來,廖書恆開車送她們到申家,一路上江新男都在吐。因為庭審前的幾天江新男就因為緊張沒吃什麼東西,所以廖書恆遞給她的清潔袋里她只吐了一些膽汁,然後便是干嘔。
杜雲舒嚇壞了,申文學還算鎮定,她知道江新男的嘔吐是因為心理反應,她只是在一旁不停拍江新男的背,用紙巾幫江新男擦臉。
到了申家,安頓了江新男,申文學去送廖書恆。
申家門口,申文學對廖書恆說道︰「師哥,你別擔心,雖然江媽的證詞對新男很不利,但是你肯定是不會受連累的。」
如果最後法官采信了江媽的證詞,那麼江新男很可能構成誣告陷害罪被追究刑事責任,而廖書恆不過一個見義勇為者,不可能知道女方的動機,所以總是無礙的。
廖書恆心情很沉重,這時這刻,他擔心的倒不是自己,「我只是擔心新男,她媽媽太欠考慮了。」
廖書恆知道江媽會突然出現在庭審現場,一定是和溫月清的律師事前接觸過並達成了什麼協議。
廖書恆的話令申文學一顫,「師哥,你相信新男?」
「當然相信她,新男怎麼可能做出那樣的事,她是個心思簡單的女孩子。」
廖書恆想到溫月清的律師和江媽在法庭上一唱一和為江新男編造的故事,不由啞然失笑。這個笑落在申文學眼里,申文學第一次覺得廖書恆其實是個好看的男人。
「師哥,我覺得雲舒說的話是對的。」申文學自言自語了一句。
廖書恆不解︰「什麼?」
申文學卻沒有回答他,而是轉身進屋去了。
廖書恆回到自己的車上,剛插上車鑰匙,手機就響了起來,是唐美靜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