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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島山莊50︰信與不信

听到鳳九卿如此說,那老者顯然有些吃驚,他呆呆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又帶著幾分氣惱的冷哼了一聲,問鳳九卿,「哦?這又是為何?你既然說得上我這酒的來歷,想必,也是個愛酒之人……那你自然也應該知道我這壇子極品好酒,是真正的千年陳釀,傳了多少代,如今才能有這一兩壇到了我手上,這可是你有錢也買不到的好東西啊!」那老者往後仰了仰身子,微微抬起頭,眼眸下垂,斜著眼楮打量鳳九卿,「你之前說自己是客人,如今,你既拿出了銀兩,卻不是要買酒麼?還是說,你此時卻是反悔了不成?」

「老人家莫要生氣,您這千年陳釀,千金萬金也是難買,我這錠金子,自然,買不起您手中的這壇好酒,」鳳九卿雲淡風輕的擺了擺手,「之所以先拿出這錠金子來,只為了表達一下我的誠意。不過我想要的,雖然是您手中的這壇酒,卻又不是這壇酒。」

「哼……」那老者皺了皺眉,有些氣惱地說道,「年輕人,快莫要拿小老兒戲耍了,既然不是吃酒買酒之人,那我便要送客了!」說著,就想站起來趕人了。

鳳九卿笑了笑,「回憶是最會欺騙自己的東西,它早已經被自己改得面目全非,但我們非但無法察覺,偏偏還要沉浸其中,無法自拔……」說著,他拿起了那老者右手邊的那個酒壇子,仔仔細細的從上到下看了看,像是在把它的模樣印刻在腦海中一般……而奇怪的是,越是想要看清,越是想要記住,反而,越是看不清……記不住……

他自嘲的笑了笑,修長的手指撫模過那古拙的酒壇子,輕輕松開手指,只听「啪」的一聲……酒壇子從他的手中滑落,時間似乎變慢了許多,他可以極其清晰的,看到那酒壇子一點點,一點點的靠近地面,接觸到地面,然後,在地面上碎裂開來……而壇子里卻沒有一滴酒飛濺出來,而那迸濺起的酒壇子的碎片,卻像是鋒利的刀子一般,把周圍的景致劃了個稀碎……

時光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鳳九卿還是個孩子,帶著比他更小的小不點跟屁蟲,誤打誤撞的來到了這間小酒館。

老板好像並不擔心沒有生意,總是自顧自的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來了客人也不招待。

這次見到兩個小女圭女圭進來,原本是揮了揮手,要把兩個人趕出去,誰知道,那小小的鳳九卿對酒水之事卻是如數家珍,把他鋪子里的好酒都說了出來。

老板感覺知音難覓,倒不舍得把這兩個小女圭女圭趕走了,只想著,就算是留著說會子話,也是好事,全當打發時間便也罷了。

誰知道兩個人聊起來,竟然甚是投機,幾乎成了忘年之交,那老板似乎並不在意對方只是兩個小孩子,把自己珍藏的好酒,一一拿出來,與鳳九卿討論著貯藏品飲之事。

最後,便拿出了這壇千年老窖的窖藏好酒。

只是造化弄人,正當他們興致勃勃的準備品一品這好酒的時候,宮里卻派來了接兩個人回去的侍衛。

鳳九卿和月珩便和老板約定了下次再來。

可惜……這個下次,竟然,到了幻境之中……

鳳九卿吸了吸空氣中殘留的一縷酒香,突然想起來,自己第一次品嘗到好酒,真真是余香縈繞不散……喝下那杯酒的十余天里,只感覺在鼻翼兩側,不時的就有一股奇想會竄出來,只是,後來,這樣的好酒,卻是越來越難遇到了。

……

「我們都沒有見到過、喝到過這個壇子里的酒,」鳳九卿看了看那破碎的酒壇子,眼神幽深了幾分,我們總是喜歡把

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那些已經失去的、沒有得到的事物上,越是去想,越是覺得難以承受,「所謂遺憾……其實……都是無法彌補的……」

在一片破碎的場景之中,純白的顏色重又顯露出來……

在這片一望無際的純白之中,一襲暗紅色衣衫的男子靜靜佇立在那里,如墨如瀑的黑發流瀉而下,他眼神望向遠方,似乎在那片純白之中,仍舊可以看到什麼……他臉上似乎沒有表情,又似乎是怒中帶笑,整個人身上散發著一種清清涼涼冷冷落落的氣質,在這片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純白世界之中,似乎籠罩了一層煙霧一般,倒不似凡人模樣。

他靜靜的站在那里,一動未動,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

「九卿。」

鳳九卿回眸,只見那漫天的純白,忽而轉暗,暗到,讓他的眼楮幾乎適應不了……而他卻不需要用眼楮,也可以清晰地看到,在那聲音發出的位置,有一個嬌俏的身影,正是月珩。

「九卿?」月珩快步跑過來,「你怎麼還在這兒愣著啊,快走,咱們快走……」她攬住他的一只胳膊,拽住他就要往前走。

「走?」鳳九卿疑惑,周圍仍舊是那破敗不堪的水島山莊,只是不見了張子全和小神童。

月珩趕忙點頭,顯得十分慌張,「快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在月珩連拖帶拽的拉扯中,鳳九卿隨著她的步子往水邊小步跑著,疑惑不解,「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這麼著急走呢?」

「別提了,咱們都被騙了!你知不知道啊,原來這都是他們設的局啊,要麼咱們怎麼到哪兒哪兒出怪事情啊……哎呀,剛剛你差點就被他們害死在那幻陣里面了,嚇壞我了!幸好我及時發現,把你叫醒了過來。」月珩有些氣喘地說道,「你不覺得嘛,那小神童身份十分可疑啊!原來,那小神童是那幕後主使的爪牙,我就說,他怎麼出現的時機那麼巧,而且是無聲無息的突然就出現了,還知道這麼多事情,你不覺得奇怪麼?」

「嗯。」鳳九卿點頭。

「所以說啊,咱們快點走呀!」看鳳九卿走得不緊不慢的,月珩忙不迭地一個勁兒催促著。

「子全呢?」

「他……哎呀,到哪兒都是他帶頭怪事,你還要找他?!」月珩氣得跳腳,「他和小神童他們其實是一伙的!在青雲山那邊我就覺得不對了!那會,不就是他帶我進的青雲山麼,也是他縱容那些人拐賣婦女,他還……哎呀,總而言之,那個人不可交,你都差點被他害死了!」

「哦……」鳳九卿意味深長的應了一聲。

「九卿。」月珩突然停下了步子,緊緊盯著鳳九卿的眼楮。

「嗯?」鳳九卿有些好笑的看著月珩,「怎麼了,突然這麼認真的樣子。」

「我什麼時候不認真了?」月珩跺腳,「走吧,咱們哪兒也不去了,咱們回宮去吧。」

「哦?」鳳九卿低頭看著月珩,笑了笑,「誰留了書跑出來的?無論如何也不願回去,怎麼,這會又突然想回宮了?」

月珩用力點了點頭。

鳳九卿點頭,「那也好呀,把這邊事情了了,我就送你回去。」

「哎呀,還什麼這事那事的,別人的事情先放放也就是了……」月珩著急。

「哦?」鳳九卿頭更低了一些,幾乎貼在月珩耳畔,「那……什麼事情才是要緊的?」

月珩臉微微紅,卻沒有躲開,她仰起頭,迎著鳳九卿近在咫尺的目光,小聲嘀咕著,「當然是…

…我們的事情啦……」

「什麼?」鳳九卿靠得更近了一些。

「哎呀……」月珩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圓鼓鼓的小臉蛋紅通通的,像個熟透的隻果,「就是……咱倆的事呀……」

「你是說……」

「哎呀,真討厭!不和你說了……」月珩一拳錘在他胸口,旋即跑開。

鳳九卿卻一把抓住她手腕,月珩只感覺一股大力的拉扯,之後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鳳九卿的聲音帶著呼吸的溫度,魅惑的在耳畔響起,「你是說……回去成婚的事情麼?」

「撲通撲通撲通」月珩感覺自己心髒一下接著一下的超負荷快速跳動著,幾乎都要從胸口跳出來了,但他胸口的溫度卻有些灼熱燙人,偏偏,讓人沉溺在其中,不想躲開……

「既然如此……」鳳九卿按住月珩的肩膀,挑了挑嘴角,笑得顛倒眾生,「咱們,總要先離開這個地方……」

月珩好像反應過來似的,趕忙點了點頭,「對對……咱們快些走……」

「我說的是……離開這個鏡陣!」鳳九卿手腕一抖,原本小鳥依人的趴在他胸口的月珩,竟然如同被石頭砸開的平靜水面一般,泛起漣漪,那影像晃了幾下,終究恢復了正常。

月珩用手揉了揉太陽穴,「你在說什麼呀?」

「你拉著我要走,可我們身在陣中,要走到哪里去?」

「自然是回到上岸的地方啦!」

「回到岸邊之後呢?船已經沉了,又如何回去呢……」

「那個……」她撓撓頭,「就算是游回去,我們也要試一下呀!總不能再在這里待著,坐以待斃了!」

鳳九卿盯著月珩,看了半晌,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月珩著急,「哎呀,你到底都在發什麼愣!再不走,等他醒過來,就來不及了啊!」

「著什麼急走啊?不等等我一起?」身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帶著些傲慢倨傲。

月珩身子一震,「糟糕了……」

鳳九卿看她身體變得有些……透明……竟然當真如水波一般……

月珩扶額,似乎感覺有些眩暈。

「怎麼,我來了,你卻不走了麼?」那聲音更近了一些,正是緩緩踱步走來的張子全。

听到那聲音,月珩身體又如水波一般模糊的抖動了一下,她勉力支撐,伸出雙臂擋在前面,回頭沖鳳九卿說,「九卿……你快走……」看鳳九卿仍在原地,她有些著急的回頭推了他一把,「快走啊……」

張子全的步子雖然看似走得很慢,時間卻是很短的,就也已經走到了近前,他看了看兩人,「你們,難道是準備拋下我先走不成?」

月珩似乎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你這個騙子!還要花言巧語來騙人!」

張子全看了看月珩,又認真的看著鳳九卿,一字一頓的問道,「你,信不信我?」

鳳九卿有些好笑的輕哼了一聲,又認真的點了點頭,「信。」

「九卿!」月珩跺腳,「人言常說,白首相知尤按劍,你們短不過數日的交情,你卻如此信得過他麼?你寧可信他,也不信我?」

鳳九卿又點點頭,「自然是信你的。」

月珩愣了一下,「你……」

張子全卻趁著兩人不注意的間隙,突然發難,一掌拍向月珩。

月珩躲閃不及,生生挨了這一掌之力,只覺得喉頭有些腥甜味道,吐出一口鮮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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