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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退殘紅青杏小

听到阮二離開的聲音,月珩深呼吸,握緊了手里的發簪,門打開了,天已經大亮了,光線照進來,有些刺眼。

李響走進來,沒有關門,看到月珩手里的發簪,愣了一下,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身邊一把便奪了下來。

月珩愣愣看著自己空空的手心,有些怔忪,死在她手上或者因她而死的生命也不算少了,自己在這種時候該死的愣什麼神?月珩望了望那微敞的門,閉起眼楮,為今之計,能保全自己的方法,也唯有咬舌自盡,而已。似乎人一旦到了生死關頭,反而沒了那麼些賭氣的執著,或者說,因為不得不失去,也便有無數個理由勸服自己懂得放手,過往的一幕幕在腦子里反復上演,那些曾經快樂的失落的興奮的傷感的,在這一刻,都這樣讓人感覺欣慰。

父皇,母後,皇兄,還有那個襁褓里軟糯的皇弟……

鳳九卿。

果然夢到你是要倒霉的啊。

只是沒想到,以後便是連夢見你,也沒可能了。

永別了。

月珩很佩服自己,最後一個念頭想的竟然是,不知道咬舌自盡算不算是死無全尸呢?

李響拿著簪子好似有些無措,「剛剛……我……」

月珩看著這個有些窘迫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和之前有些不同,但被「剛剛」這兩個字弄得有些臉紅,「咳咳……那個,要殺便動手吧。」

李響點了點頭,又趕忙搖了搖頭,試探著問道,「你叫,月珩?你,該不會姓月吧?」

姓月又不犯法?法律都是她月家寫的,不對,好像只有皇室才姓月……月珩突然發現自己這姓有點糾結,糾結著透露身份可能不算明智,又想著如果告訴他自己就是柔嘉公主月珩,再答應給他些金銀美女,是不是能夠讓他放了自己呢?弄不好要丟了命,要是被拿來威脅父皇,又不利于江山社稷有損皇室尊嚴,月珩在心里默默的嘆了口氣,這還真是好大的賭注……

看月珩沒有回話的意思,李響接著說,「剛剛阮二哥來又問了你的事情,原本他要我昨天殺了你埋起來,不知道他從哪兒又听說皇室的公主和你似乎一般無二,雖然都說公主是臥病,但……」

「啊,那個……咳咳……」月珩剛想找個理由糊弄過去,又覺得如果有一天被人發現她曾經否決了自己作為當朝公主的身份,必然會被月知玉那個小賤人嘲笑,果斷改口道,「他猜的沒錯!本宮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柔嘉公主月珩,就是蹲在你面前的本宮我……」可是話出口了卻有些沒底氣,為了壯膽又加了句,「你要殺便殺吧。」

李響有些激動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拉住月珩的胳膊,「糟了!剛剛阮二哥問了昨天埋你的地方,已然去尋了!這下被你害死了!我……這……是斷斷留不得你了。」想著便拿出刀子來,要下狠手。

月珩閉眼認命。

「啊!」

突然,空氣里兩聲破空聲傳來,李響只來得及喊出一聲,便軟軟倒下。

逆著光,月珩睜開眼楮,看到倒下的李響,和站在門口的那一抹剪影。

……

月珩後來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的場景,覺得好歹踫上這麼一回英雄救美,竟然演變成這副哭笑不得的樣子,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所謂英雄來晚了便也罷了,總算趕在了關鍵時刻,這滿身是血嘛也算有英雄氣概,好歹把她救了出去也算沒白跑這一趟……不過按照戲本子里演的慣例,這時候她應該先啜泣一番,然後撲到英雄懷里,英雄安慰兩句,什麼放心吧,有我在之類的,然後她就可以華麗麗的暈過去了……結果呢

……

好吧,首先她的衣服恰好被暈倒的李響壓住,一個起身又摔下;其次,她完全沒想起來可憐兮兮的啜泣這回事;再次,她當時真沒認出來那個渾身血污髒兮兮的剪影是鳳九卿;再再次,也怪鳳九卿把李響從她身上揪起來的時候力道大了一些,連帶著扯開了她好不容易勉強系住的殘破的衣帶,她這一巴掌也就這麼一順手的,揮了過去……

……

「咳咳……」鳳九卿顯然完全沒想到會受到如此熱烈的歡迎,剛剛受了傷,這會又全然沒有防備,縱然月珩力氣不大,還是感覺嘴里有點咸咸的,他用袖子胡亂抹了把嘴角的血跡,無奈道,「我還以為這些年沒我在身邊縱著你,你這脾氣能收斂些,看來皇上和皇後也是愈發拿你沒辦法了……」

月珩听著這聲音這語調有些耳熟,看著這一身紅衣服,突然想起來那天從地道出來時在林子里遇到的那個人,「救命恩人……」

鳳九卿看著月珩不整的衣衫皺了皺眉,一邊不動聲色的給她把衣服整好,把自己有些殘破的外衣月兌下來裹在月珩身上,一邊無語的抽了抽嘴角,「是啊,救了你沒有千次,少說也有八百次了,還是小時候的你要可愛些,還會撲到我懷里說’阿珩最喜歡九卿’什麼的……」

月珩早就覺得這個人給人的感覺熟悉的很,但又與記憶中的那個人不太相同,如今細細想來,這人和記憶中的那個人竟然有七八分重合,「呀!你這個騙子!該死的鳳九卿!」又是一拳,命中左眼……

鳳九卿再次被打了個正著,揉了揉眼楮,覺得還看得清路,無奈的搖搖頭,將她攔腰抱起,「好歹小時候沒這麼暴力……」

月珩掙動了一下,感覺到溫熱的液體,才發現,方才隔著紅色的外衣看不太真切,此刻他僅著一件雪白中衣,才分明看出他竟是帶著一身的傷,都還在流血,「九……鳳九卿,我能走,你,放我下來。」

「你能走,只是走的慢些。倒也無妨,只是那些人恐怕又要出不少ど蛾子四處作亂了,喏,看咱們家這嬌俏可人的大美人都給折騰成什麼樣了。」

月珩听他語氣有意在耍流氓,伸手剛要打過去,又想起他滿身的傷。心里明白這村子的確不宜久留,閉上眼把心一橫,伸手小心攬住了鳳九卿的脖子,盡量提著一口氣,生怕自己太重,又怕自己觸動到他身上的傷口,等了一會還在原地,她抬頭看鳳九卿,正撞進他戲謔的眼神里,惱羞成怒,狠狠在他脖頸處沒有傷痕的地方擰了一把,「還不快走。」

鳳九卿看她放松了許多,不動聲色的笑了笑,把懷里的月珩攬的緊了些。

……

雖然想要多一刻溫存,但鳳九卿卻是片刻也不敢耽誤的,當他們回到營帳的時候,岳琪已然帶了人和地圖去尋那地宮了。

「將軍……」劉副將匆匆忙忙的跟進營帳,另一只腳還懸在半空。

「出去。」

很少听到鳳九卿如此冷冽的語氣,饒是跟隨他多年的劉副將也愣了一下,沒敢多問的退了出去。

鳳九卿把月珩放在榻上,給她蓋好被子,撫了撫她額間散亂的頭發,「先睡會吧,醒了我就回來了。」

臨出門又回頭道,「我沒告訴皇上和皇後,如果你乖乖呆著,處理完這兒的事情,去江南或者塞北,都隨你。但是如果你還要跑……」

月珩用被子蒙起頭,悶聲道,「嗦……」

鳳九卿看著把自己藏的嚴實的月珩,無奈的搖搖頭,笑的寵溺,剛一踏出門,就是一驚,只見以劉副將為首的一群把眼楮瞪的銅鈴大的士兵正湊著腦袋往里看,無奈的翻了個白眼,輕咳一聲,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到一邊說話。

「將軍,那是……」劉副將一本正經的八卦著。

鳳九卿瞥了他一眼問道,「岳琪帶了多少人?走了多久了?」

「回將軍!」

「小聲些。」

「是!」感覺到愈加凌厲的目光,劉副將又壓低了些聲音,「有小半個時辰了,岳都統只帶了一百精兵,和十個精通機關之術的士兵和工匠。」

「足夠了。張子全呢?」

「啊?」劉副將一臉茫然,忽然听到身後高處有人搭話,好險沒伸手拔刀。

「我在這兒。還以為你起碼得臥床個三五天,不會這麼快想起我呢。」張子全依舊是一身書生的青衫,坐在樹枝上,感覺上有那麼點錯位。

鳳九卿皺了皺眉,「我說,若不是今天發生這麼多變故,你還真打算和他們一起干不成?你不會不知道……」

張子全一躍從樹上跳下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假戲真做有何不可。」

劉副將看看鳳九卿,又看看緩步走過來的張子全,覺得這倆人好像在打什麼啞謎,「將軍,今晚……」

鳳九卿沖張子全挑挑眉,「你跟著他們還不是為了那東西,此刻正是時機,你還不快去地宮看看?」

張子全惡寒的抖了抖,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去。」

鳳九卿笑著拍拍他肩膀,「別搞砸了。」還沒等張子全反擊,就一大串吩咐下去,又拍了拍劉副將的肩膀,「速戰速決吧,這幾天大家都累壞了,而且……」鳳九卿湊到劉副將耳邊低聲道,「我也想我媳婦了……」

「啊?柔嘉公主……」劉副將趕忙把聲音壓低下來,趕忙找話題掩飾,「咳咳,那段地道找到了?!」

感受到劉副將灼熱的目光,張子全也愣了一下,趕忙道,「我可沒有。這個真沒有。」

「對了,調一隊人跟著我。」

「啊,可是將軍,虎符……」

鳳九卿撓撓頭,「對哦,我忘記虎符給別人了……這樣吧,把四號出口的人直接調過去,反正那兒有岳琪。」而且岳琪有虎符,鳳九卿小邪惡的想了一下,他應該想的到自己會把他那兒的人抽走的吧。

劉副將撇了撇嘴,暗自為岳琪鳴了個不平,領命下去了。鳳九卿打發走了劉副將幾個,回頭問道,「你怎麼還在這兒,妹妹安頓好了麼?」

「已經安排人送她到城里的宅院了。」張子全神色有些尷尬,「只是當時……讓阮二逃了。」

鳳九卿點點頭,倒是笑的純良無害,「妹妹沒事就好。對了,月珩無意中發現了入口,倒省了咱們許多時間。」

……

月珩听著外面安靜下來,才從被子里鑽出來,稍稍回憶了一下剛剛的情景,覺得十分不妥,羞得又躲回了被子里。

其實鳳九卿也十分委屈,等他趕到的時候恰好听到阮二和李響的對話,差點以為月珩已經死于非命,便要跟著阮二去尋那土坑了。

幸好及時發現李響面色有異,這才趕了個及時。

鳳九卿滿身是傷口還一路抱著月珩,為了讓月珩主動攬的自己緊一些還專挑難走的路走,這一路血流的……身體再好,能這麼任性麼?也差不多該吃上幾碗紅豆飯補一補了。

月珩躲在被子里,不知道是因為氧氣不足還是什麼,只覺得心跳極快,而臉上又是火辣辣的熱,雖然是段不完美的英雄救美,但她卻清晰的記得自己在他懷里仰起頭看到的那張臉,記得他的體溫,記得他,寵溺的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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