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攻打營州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沈言玨一邊懸心著自己女兒究竟是不是在祁佑手里，一邊也忙著部署突襲北章要害的作戰方案。
是夜，沈言玨正與自己的幾個心月復部下密談著，卻听得帳子外頭響起了的聲音。
沈言玨一愣，抬頭問了句︰「誰？」
門口應是有人把守的，更何況如今帳內又是在要事在相商，閑雜人等是萬不可能接近沈言玨的營帳的。
帳中幾個沈言玨的心月復，現在一個個也都是警惕地盯著帳門。
帳簾被漸漸掀起來，露出一張滿是笑意的臉。
「三殿下？」
眾人松了一口氣，原來是三皇子，那門口把守的人，的確是不會攔了。
可是這三皇子，怎麼笑得這麼開心呢？
眾人再仔細一看，三皇子似乎是被誰拽著，身子晃晃悠悠地，慢慢朝里走著。
「沈將軍。」三皇子客客氣氣地朝沈言玨點了點頭。
眾人朝著沈言玨看去，卻意外地見到他臉色黑得宛如鍋底一般，如今正氣勢洶洶地盯著祁佑，沒有絲毫掩飾自己怒氣的意思。
大家伙兒自然是一頭霧水，沒明白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可沈言玨心里卻明白得很。
再看祁佑，依舊是笑得開懷，他轉過頭去，似是在對背後什麼輕輕說著話，柔聲細語的模樣，讓帳中眾人都無比訝異。
這還是當時那個身負重傷還能在練兵場上打得將士們落花流水的三皇子嗎？
如此溫柔小意，當真是讓人驚掉下巴。
不由得眾人多想，三皇子已經是回過了頭了。
這時候，他身後竟是露出個瑟縮的小腦袋來，烏溜溜的大眼楮小心翼翼地沖沈言玨看過去。
沈言玨那一口氣當真是差點噎住沒有回上來，只覺得自己腦子嗡嗡直響。
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可不就是沈清婉嗎！
逆女！膽子真夠大的！果然這麼大老遠跑到營州來了。
「你給我過來！」沈言玨登時一聲怒吼，一掌拍在案幾之上，動靜之大，把帳中幾個膀大腰圓的部下都給震得一跳。
祁佑明顯感到身後的人兒緊緊拽著自己的衣襟，听到沈言玨這聲吼，當時就是一個哆嗦，怕得要死一般。
祁佑面上笑意不減，伸手輕輕揉了揉沈清婉的腦袋。
這溫柔愛意的模樣，落到沈言玨的眼中，當真是眼楮都要氣出血來了。
怎麼弄得好像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惡人，而這個臭小子倒成了護花使者了。
沈言玨的這些個心月復，也是沒幾個當真見過沈清婉的，所以這會兒也是沒明白，沈言玨這口氣到底是沖誰。
顯然不是三皇子了，只看三皇子這淡定從容的樣子便也能知道。
那就是三皇子身後這個小姑娘嗎？
這小姑娘是什麼來頭啊？
怎麼看著與三皇子無比親昵的模樣，卻被沈言玨給怒斥了呢？
眾人還沒回過味兒來，沈清婉已經是戰戰兢兢地從祁佑身後挪出來了。
沈言玨雖也不願祁佑盡做了好人去，而自己卻是個白臉，但這會兒怒意未消，雖然沒有再惡狠狠凶她了，臉上還依舊陰沉著。
沈清婉怯怯地走上前去，低著頭，擰著手指，時不時偷偷抬眼看看沈言玨的臉色。
腳下似有千斤重，朝沈言玨邁的每一步，都是艱難無比的模樣。
祁佑依舊是面含著笑意，在沈清婉身後看著她。
「爹……」
沈清婉走到案幾前大約兩步的地方，顫著聲音，輕輕喊了一句。
這可了不得，邊上那幾個沈言玨的心月復部下都是頓時瞪圓了眼珠子，滿臉的不可思議。
爹？？
難道眼前這個姑娘……是國公府的小姐不成？
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個啊……不會是那個，嫡出的……八小姐吧？
這一聲爹，也是喊的沈言玨頓時慌了手腳。
倒不是有多緊張沈清婉暴露自己身份，身邊的都是心月復，是斷然不會出去胡說的。
只是沈清婉的這聲爹，把沈言玨的怒火沖散了不少，讓他覺得自己瞬間沒什麼氣場了。
沈言玨殺伐征戰多年，唯在自己的女兒前面，永遠都是撐不住一刻鐘的嚴父樣子。
如今自然也是，不論這一天有多生氣，見著她躲在祁佑後面瑟縮的模樣有多光火，只要沈清婉嬌滴滴地喊了句爹，那當真是什麼氣都撒干淨了。
沈清婉何等剔透的心思，見著沈言玨面色顯然有些松動，心下一喜。
她面上不顯，依舊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磨磨蹭蹭地挪到了沈言玨的身側。
沈言玨總覺得面子不能丟，氣勢不能垮，不然以後如何教育女兒，又如何在女婿面前立起威嚴來？
沈言玨下定決心，咬了咬牙，又狠狠地轉頭瞪了一眼沈清婉。
沈清婉原是心里也就七分把握，可被自己父親這一瞪，那真是連三分都沒了。
她的眼眶登時一紅，心中的小九九也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只剩下了一肚子的害怕。
沈清婉小嘴一噘，面上慫得不行，泫然欲泣的模樣，拉過沈言玨的胳膊來晃了晃，帶著哭腔求饒道︰「爹爹可別生氣了吧，婉兒知道錯了……」
「呃……嗯……」沈言玨一愣，再看著沈清婉這副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哪里還有本事凶她一句多的？
不僅如此，沈言玨竟是下意識便答應了去，那個嗯字，可是整個帳子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的。
方才還凶神惡煞一般的殺將，轉眼就成了個拿自己女兒沒辦法的普通父親。
女兒不過撒嬌一句，當爹的立刻就妥協了。
此刻沈言玨周圍站的幾個，哪位不是殺人如麻的猛將，與沈言玨並肩作戰那麼多年，可從沒見過沈言玨這副慫樣的。
頓時，周圍一圈人都有些臉上繃不住笑，那叫一個憋的，臉都快憋紫了。
等沈言玨回過味兒來，局面已經無法挽回了。
他登時也有些臉上掛不住，板下臉來，沖著這群人低斥道︰「笑什麼笑！都給我滾出去！」
眾人聞言，本就憋不太住的笑，再也忍不住了，一個個都是小聲地偷笑著。
「都下蛋呢！咯咯咯個什麼玩意兒！滾！」
沈言玨惱羞成怒，氣得大罵。
不忍心罵女兒，這些無辜受牽累的部下倒是被他罵了個痛快。
不過大家也不惱，畢竟知道這會兒自家大將軍正尷尬著呢，趕緊出去，別給大將軍找不痛快了。
眨眼間，那群嘻嘻哈哈的將士便撤了個干淨，帳中只剩下了沈言玨父女與祁佑三人。
沈言玨怒目圓睜，又瞪了一眼祁佑，沒好氣道︰「你還留著干什麼！你也出去！」
畢竟是皇子，沈言玨也不敢如方才罵自己部下那般讓祁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