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撂下冷冰冰的一句話,便是拂袖而去了。
在他看來,女子當恭順溫和,如沈清婉這般囂張倔強的便是反面。
他既然厭惡沈清婉,見著慶成郡主這位從來都是矜持自重的皇家貴女,如今竟是這般咬牙切齒的妒婦模樣,又如何能再多加疼惜呢?
這頭不歡而散,而御書房里,皇後已是被皇帝的話震驚到啞口無言。
皇帝沒有說旁的,只是講了沈清宜是他女兒之事。
「此事不宜再多說,」皇帝當真頭疼,薛姨娘那邊好不容易壓下去了,這頭自己兒子又是沒完沒了,「但沈六小姐萬不能入皇子府。」
皇後的金色護甲幾乎要掐到手心里,盡力遏制著自己聲音里的顫抖︰「若是修兒執意要納沈六小姐,該如何是好?畢竟如今慶成郡主知道了此事,只怕玉山公主那邊也瞞不住了。」
皇帝也沒有想到事情會到這個地步,如今知曉此事之人越來越多,卻如皇後所言,沈清宜已經懷孕了的事,怕是藏不下去了。
而若如此,便無法偷偷打掉這個孩子,將此事悄無聲息地掩蓋過去。
「皇後以為如何?」皇帝開口問道。
皇後低頭思索了片刻,輕聲道︰「其實見過沈六小姐的人不多,若真的非要納一個,其實……」
皇帝眼前一亮,皇後的意思,是找個人代嫁嗎?
「定國公也不只這一個庶女,」皇後越說越覺得此法可行,「若是兩個庶女同時出嫁,誰也不會去計較到底是哪個進了皇子府,嫁人之後冠之父性,誰又會在意她原來叫什麼?」
皇帝點了點頭,皇後的主意確實是當下最好的解決方式了。
定國公府,書房之中,只有沈言玨與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在一道說話。
小太監是來傳皇帝的口信的,只說了皇帝來知會他一聲,將會賜婚沈清宜,以及沈清寶入五皇子府,旁的什麼都沒說。
沈言玨送走了小太監,關上書房的門,靜靜佇立了良久。
隨後他緩緩走到自己的盔甲之前,一把抽出利劍,狠狠朝著邊上圈椅劈去。
此劍削鐵如泥,一把木椅罷了,自然是應聲裂為兩半。
再看沈言玨,他早已是兩眼血紅,恨意迸現。
只是他一言不發,連一聲悶哼都不曾發出來。
沈清宜不是他的親女兒,沈言玨一直都知道。
沈清宜太漂亮了。
薛姨娘雖然風姿動人,可沈清宜的眉眼之中,絲毫沒有沈言玨的影子。
不過這不要緊,甚至反而是讓沈言玨松了一口氣。
因為他也一直知道,薛姨娘是皇帝安在他身邊的暗棋,若當真與她有了孩子,只怕到了決斷的時刻,這個孩子會成為自己的軟肋。
而沈清宜不是他女兒,則是除了沈言玨的擔心。
再加上他多年以來也一直小心,未曾讓薛姨娘懷上自己的孩子。
故而當沈夫人告訴他沈清宜懷孕的時候,沈言玨更多的擔心,是自己改怎麼處理自己的反應,才能讓皇帝不疑心他已經知曉薛姨娘的身份。
他從來就沒有擔心過皇帝的面子,或者沈清宜的死活。
得知沈清宜懷了五皇子的孩子,他甚至心中暗道一句活該,便不再過問沈清宜的情況。
既然是皇帝的女兒,那由著皇帝處理就好了。
直到今日,皇帝著人給他傳來了話。
皇帝的意思,顯然是要犧牲沈言玨的一個女兒,來蓋過他自己女兒的丑聞了。
而皇帝沒有直接下旨,叫了個小太監來傳話,顯然已經是自以為給足了沈言玨面子。
沈言玨緊緊握著手中的劍,許久才松開。
「來人!」沈言玨收起劍來,外頭一個小廝聞言,便匆匆跑了進來。
「老爺。」小廝進門,見地上碎了一把椅子,不由得一愣。
「請夫人過來一趟,」沈言玨沒有看小廝,指了指地上,「再叫人把這個收拾了。」
小廝見沈言玨面色不好,登時不敢多言,低著頭便趕緊出去了。
沈夫人收到下人的口信,即刻也便過去了。
「老爺,」沈夫人一見到沈言玨,便覺得他心情差得很,「可是出什麼事了?」
沈言玨示意她先坐下,這才開口道︰「沈清宜的事有結果了。」
沈夫人一愣,沈言玨怎麼直呼沈清宜全名呢?
「老爺可是去問過陛下的意思了?」
沈言玨搖了搖頭。
沈夫人心中泛起不好的預感來,一言不發,等著沈言玨開口。
「夫人,有一事我一直瞞著你,」沈言玨思定,抬頭看向了沈夫人,「讓你怨我這麼多年,也實在是我不得已。」
沈言玨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卻讓沈夫人只覺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怨他?
這麼多年來,沈夫人只有一件事真的怨過他,那便是他未與自己說過半句,便將薛姨娘帶進了國公府。
「老爺……」沈夫人頓覺胸口一陣悶痛,話出嘴邊便哽住了。
當時沈言玨的父親戰死,沈言玨悲痛萬分,酒醉之下由薛姨娘伺候了一夜。
帶軍回京之時,也將薛姨娘帶進了國公府。
沈夫人念著沈言玨喪父之痛,未曾與此事上置喙過一句。
只是從前國公府只有她,以後便不再是這樣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沈言玨突然提起一句來,沈夫人依舊覺得似是揭開了一塊新痂一般刺痛。
「薛姨娘是陛下安排在我身邊的人,」沈言玨看著沈夫人,坦誠道,「我沒有告訴你,是不想你也卷進這個事情里。」
沈夫人略帶傷感的面色一僵,怔愣道︰「這……陛下的人?薛姨娘?這……」
沈夫人顯然是被沈言玨的話震驚到了。
「背後的陰謀還有很大,你如今不要知道為好,」沈言玨搖了搖頭,皺起的眉頭無不顯示著他此刻的煩心,「我當時沒有告訴你,其實……是因為我需要你的難過,明明白白地擺在面兒上。」
「老爺的意思是……」沈夫人眼眶微濕,隱約有些明白了。
沈言玨的眼中滿是歉意,說出來的話也讓沈夫人的困惑一點點消融︰「那時盯著我的人有很多,但凡有一絲異樣傳到皇帝那里,便會露出馬腳,只有薛姨娘安安穩穩待在了國公府,你也確實悶悶不樂,皇帝听到才能放心。若是薛姨娘這步棋走得不好,下一個皇帝的眼線,就不知道會是誰了。」
沈夫人閉上眼,垂下頭去,眼角一顆淚珠滑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我負了你……」沈言玨走上前去,輕輕攬過沈夫人的肩頭,由著她靠在自己懷中,「可我的心,從來只有你一個,你要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