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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雪停了,天澈如水,還未日出,只有熒熒朝霞之光映照在潔白的積雪之上,晶瑩閃爍如夢如幻。

清晨的寺中,當真是美極。

沈清婉起得很早,正閑坐與屋外,指尖劃過窗沿的積雪,百無聊賴等著誰。

「婉兒!」

人未到,聲先聞。

沈清婉甜甜一笑,看著遠方踏雪而至的男子。

沈文昊口中呼著白氣,這大冷天的,他額上竟有細碎的汗珠。

「婉兒怎在外頭,到時著了寒身上又要不舒服了。」沈文昊雖見妹妹在外頭等著自己,心下歡喜,卻也不忘嘮叨兩句。

沈清婉听得這話,卻是甜甜一笑道︰「怎麼就著寒了,想著大哥要來,婉兒心里暖著呢。」

沈清婉有事相求,心中還無完全把握,只得先拍拍馬屁罷了。

邊上的春蘭听得這話覺得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無論以前小姐和大少爺關系如何好,也不曾說過這般肉麻的話。

沈文昊卻是不然,听得這話心里當真一萬個妥帖。

自妹妹醒來,待自己便不如從前般親近了。

日日相處下來,雖說兄妹二人親近了不少,這般小女孩似的撒嬌討好卻是未听得過的,不由得輕飄飄起來。

沈清婉見沈文昊心情甚好的樣子,便鼓起勇氣試探道︰「大哥……」

頓了頓,又看了看四下無人,與沈文昊更近了一分,輕聲道︰「婉兒有事相求。」

沈文昊心中存疑,卻也是因心情甚好,並未細想便道︰「婉兒盡管說!」

沈清婉便將救下靈芝一事細細告知,卻隱了她猜測靈芝仇人與五皇子有關。

也不全是她信不過沈文昊,畢竟知曉五皇子與國公府千絲萬縷的關系,沈清婉不敢冒這個險,也不願再節外生枝罷了。

沈文昊听罷,眉心微微蹙起,雖說此人重傷,手無縛雞之力,但這人來路不明,更是一個男子在妹妹側屋中過了一夜,沈文昊心里始終不舒服。

沈清婉見沈文昊的神色微變,心下一跳,忙道︰「大哥先隨我來看看。」

沈文昊點點頭,想著確實是先看看妥當些。

待到了側屋,沈文昊見著靈芝真是一驚,方才因著此男子在妹妹屋中過夜之怒瞬時煙消雲散而去。

那靈芝哪是什麼男子,分明是個嬌滴滴的女兒家啊!

沈文昊暗暗一愣,困惑回首看了一眼沈清婉,仿佛在問︰「這便是那男子?」

沈清婉輕輕對沈文昊點了點頭,便上前對靈芝道︰「此乃我大哥,我已托了大哥送你出城。我昨夜替你備好的盤纏衣飾你隨身帶好,待會兒隨大哥出城吧。」

靈芝聞言,清淚盈目,隨即跪向二人磕頭叩拜︰「少爺小姐救命之恩,靈芝必定銘記一生。」

且不說沈清婉靈芝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趁著沈文昊還未緩過神來,靈芝已經謝完恩了。

光是這靈芝柔弱動人楚楚可憐,絕色容顏梨花帶雨,再知曉這是一位男子,沈文昊也是心軟了幾分。

罷了罷了,沈文昊心下思索,不過送出城而已,能有什麼事呢,隨即便答應了下來。

待國公府眾人打點好一切上路,早已是日上三竿。

沈文昊原是隨著眾人走的,待到國公府之時,卻是不知去向。

「文昊那孩子呢?」沈老夫人驚奇地探頭,「他不是一早說要陪你回府來著?怎的轉眼便沒了蹤影?」

「啊,是……」沈清婉知道大哥必是中途去幫自己送靈芝出城,只含糊道︰「怕是大哥臨時有事,亦或是見了什麼新鮮事物挪不動步子了。」

「這麼大個人了,還跟孩子似的。」沈老夫人捂嘴輕笑,「罷了罷了,由著他去。」

此番經歷,眾人皆是身心俱疲,回府之後便是各自回院歇息了。

唯有一人,此刻卻是無論如何無法安心歇息的,那便是薛姨娘。

且不說一夜過去尚未有任何沈清宜的下落,府中亦是安靜祥和一片,似乎從未有過這個人般。

薛姨娘獨自立于屋中,默默無言。

直至微風掀動床簾輕搖,薛姨娘收回紛亂的心思,垂頭開口,听不出語氣︰「可有消息了?」

原僅有她一人的屋內,此刻竟是多了一個黑衣男子跪在身後!

「回稟夫人,」黑衣人回道,「昨晚沈六小姐便被五皇子所救,想來今日五皇子便會送她回府的。」

「當真!」薛姨娘听得此話心下一陣狂喜,忙轉過身,滿眼又驚又喜。

「是。」黑衣人低頭抱拳。

「好好好,」薛姨娘收不住狂喜的心,又有些困惑道,「只是,宜兒是如何被五皇子所救的?」

「屬下不知,」黑衣人回道,「五皇子府內並無探子,只在門房得到的消息,說五皇子對沈六小姐甚是客氣。」

「無妨,」薛姨娘低頭輕撫胸口,「你走吧。」

屋外寒風蕭瑟,屋內暖意融融,薛姨娘懸了一晚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小姐!你可回來了!」

沈清婉才回到和鈴軒,就見夏竹急急忙忙跑上前來,眼中似還泛著淚花一般。

「這是怎麼了?」沈清婉見她跳腳的樣子覺得又心疼又好笑,輕巧問著。

「奴,奴婢听說,听說……」夏竹一急,話都說不好了。

沈清婉見她這樣子,更是噗嗤笑出聲來。

「好啦,如今一切都好了,不要擔心了。」沈清婉拍拍夏竹的胳膊,小聲寬慰。

「嗯……」

夏竹點了點頭,又似想到什麼般,問道︰「听說六小姐……」

說了一半,竟是卡住了,左右看了看人。

沈清婉見她這般神秘,便不動聲色遣了眾人出去。

帶屋中僅剩她與春蘭夏竹二人,方才開口道︰「說吧,方才想問什麼?」

夏竹抿了抿唇,上前小聲道︰「奴婢听門房的婆子嚼舌根,說六小姐被嚇病了,連路都走不得,這趟回府都是抬回來的,小轎未下,直接抬進荷詞院去了。」

雖說沈清婉離開伽隱寺時一心惦記著靈芝之事,未注意到沈清宜如何,但沈夫人昨晚卻是和她提過一句,沈清宜病了的事。

「是有這回事,」沈清婉點了點頭,疑惑道︰「可這有什麼說不得的?」

夏竹更神秘了,忽閃著大眼楮壓低聲音道︰「奴婢是听那些婆子說,小轎輕得很,根本不像里面有人。」

「什麼?」沈清婉登時沒有回過味來,再細一想,竟覺出點意思來。

昨晚薛姨娘在自己房門口對父親的鬼哭狼嚎,母親含糊敷衍的一句帶過。

若真是嚇著了,怎麼就病重到需要小轎一路不停抬進院子去了?

要說沈清宜是因為推了沈清婉一把,因著羞愧或心虛才病了,沈清婉那是一萬個不相信。

只有一個可能,便是沈清宜根本沒有從寺里回來。

若是沈清宜還在寺里,自然不會是由著沈清宜在寺里養病,畢竟就算病得起不來那便是如今這般抬回來。

也不會是罰著沈清宜在寺里思過,若是如此,母親也不會和自己說沈清宜病重。

那就僅剩一個可能了。

沈清婉的嘴角微微揚起,這現世報也真是快。

為了家族的榮譽,為了族中女子的名聲,若是有小姐被賊人劫去,那定是不能張揚的。

到時若是真被賊人所侵害,看重名譽的大家族,只怕是直接宣稱病重不治,發喪了。

莫說沈清婉狠心,且不論沈清婉有記憶以來這位庶姐對自己的百般為難針對,就寺中她將自己做肉盾,朝黑衣人推去的那一下,要說是生殺之仇也不為過了。

這番沈清宜若是真的被賊人劫去了,沈清婉當真不會有絲毫傷心,只想拍手稱快一句,活該!

春蘭與夏竹見著自家小姐的微笑,稍稍訝異對視了一番。

沈清婉本也不想瞞著這倆丫頭,畢竟是自己最推心置月復的手下,于是便將昨日驚險一幕一五一十與兩個小丫頭細細說來。

二人的表情不可謂不精彩,當听到沈清婉說沈清宜推了自己出去,險些被刺殺,二人幾乎同時驚叫出聲來。

而當沈清婉紅著臉講那男子救下自己之事,兩個丫頭則是一臉驚奇,不知所措。

雖說那人救了小姐,可是那畢竟是個男子……

春蘭更是目瞪口呆,連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也算明白了昨晚小姐為何突然臉紅地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了。

主僕三人在房中說著悄悄話,過不久時兩個丫頭也提醒了沈清婉午膳。

用罷午膳,起了大早又累了大半天的沈清婉總算收到了大哥沈文昊的口信,僅放心二字。

沈清婉此刻所有的心都算放了下來,困意襲來,便舒舒服服睡午覺去了。

再說前頭,門房急急送了一份帖子進來,之所以這般小心趕著,只因那帖子乃是燙金龍紋。

此乃僅皇族可用的紋飾,故而門房不敢耽擱,一到手便遞到沈言玨手里了。

沈言玨打開一看,竟是五皇子送來的,帖中只道晚間會來拜訪。

簡簡單單的一封帖子,沈言玨的心頭卻是起了疑雲。

五皇子與國公府交好已不是一兩日,往日來去也從未講過這些虛禮,如今怎麼會要來一趟還先遞個帖子這般繁瑣了?

既是五皇子小心行事,那沈言玨也便按兵不動,只想著凡事待晚間見了五皇子再議也可。

冬日夜幕降臨甚早,午覺醒來心情甚好的沈清婉方在園中溜達了一會兒便覺得天色漸暗了。

正打算回去呢,竟遠遠隱約瞧著有些人影在前頭亭中。

細細看去,竟是薛姨娘和手底下幾個小丫頭在賞雪。

雖是遠遠一見,又因夜色漸沉看不真切,但卻是能肯定那人定是薛姨娘。

沈清婉柳眉輕皺,心下狐疑起來。

自己因著靈芝已經順利送出城去,與沈清宜那現世報,心情好得很,出來散步賞雪自是說得過去。

可沈清宜依舊下落不明,也未听聞府中說道沈清宜「病愈」了,薛姨娘怎麼還有興致出來賞雪散心?

原沈清婉是猜的**不離十,卻不知早在薛姨娘一回府,便有人早早告訴了她沈清宜無恙。

更不知沈清宜不僅無恙,人家還被五皇子所救,今日便會送回府來。

這邊沈清婉還在狐疑,那邊五皇子已是帶著人去了沈言玨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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